岑家几个叔叔姑姑都在岑安干,唯独这位岑二叔自己在外做房地产,背靠着岑安,前几年市场好的时候也赚得盆满钵满,摊子铺得很大,但这两年房地产不好做了,新房卖不出、资金链断裂、银行催债,加上上个月他公司名下的一个重点项目出了重大安全事故,公司信誉崩塌,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位今天过来,张口就要二十亿的周转资金,话里话外要岑胜礼先掏钱,再帮他做担保向银行借更多的,半点不客气。
宁知远吃着饭,把这位二叔的话当单口相声听,权做逗乐子。
岑胜礼始终没表态,岑二叔话锋一转,竟又把火烧到了宁知远这里。
“大哥,你也别说你掏不出这个钱,都不需要跟岑安借,你自己手里就有这钱,你名下那么多资产,随便卖点,二十个亿现金轻轻松松,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你之前不就想给这小子这么多钱?他跟你又没血缘关系,我们好歹是亲兄弟,我都不是问你要,只是借而已,只要让我解了燃眉之急,停工的项目重新动工了,再继续跟银行贷款就能挺过去,你这也不肯帮我?”
岑胜礼蹙眉,岑致森先开了口:“二叔,知远没要。”
岑二叔嗤道:“他没要?你不还投钱帮他搞基金?你俩倒是兄弟情深,叫人感动。”
“二叔搞错了,不是我投钱帮他,是他帮我做投资,我们是合伙人关系,”岑致森冷淡提醒对方,“而且,我只投了一亿两千万,不够二叔你塞牙缝的。”
“行了,”岑胜礼打断他们,示意岑二叔,“说你自己的事就行,别扯无关的人。”
岑二叔有些讪讪,也知道扯宁知远没用,话题绕回去,继续跟岑胜礼诉苦。
宁知远从头至尾没吭声,连表情都没变过一个,平静吃东西,仿佛被议论的那个人不是他。
岑致森看他一眼,也不再多说。
吃完饭天色彻底暗下,难得今晚天气好,宁知远独自在外头的小花园里看夜景。
他摸了下裤兜,想抽烟时莫名想起上回岑致森叮嘱的以后少抽点,又歇了念头,€€€€他兜里这包烟搁了快一个月了,除了出外应酬的时候,基本没再动过。
心思有些飘忽时,岑致森也从里头出来,问他:“站这里不冷吗?”
“还好,”宁知远看一眼他身后,书房的方向还亮着灯,“那位二叔还没走呢?”
岑致森:“没这么快。”
宁知远笑:“爸要被烦死了。”
倒不是岑胜礼没钱或者舍不得钱,二十亿对岑胜礼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他们这位二叔那公司就是个无底洞,二十亿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呢,‘借’给他基本就是肉包子打狗。
岑致森:“不管怎样,爸也不可能坐视不管,还是得想办法帮他,他再怎么说也是爸的亲兄弟。”
宁知远抬头看向夜空,漆黑一片没有半颗星星,城市灯火再璀璨,也融不进夜色里。
良久,他说:“爸帮他,因为他是爸的亲兄弟,那你呢?你帮我是因为什么?”
问出这一句,宁知远的视线落回岑致森。
岑致森镇定回视:“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他们看着彼此,眼神里都带了试探和揣度。
岑致森没打算说。
即使不为别的,他本来也会帮宁知远,但不会像现在这样夹带私心。
最精明的猎人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目标,更何况,他看中的猎物过于特殊,那些秘而不宣的蠢动,究竟要做到哪一步,连他自己都没有最终拿定主意。
那夜宁知远醉眼朦胧问出那句“你喜欢男人”时,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起了心思,对面前这个做了他二十七年亲弟弟的男人起了心思。
岑致森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道德多高尚的人,但宁知远确实是特殊的,并非因为他们曾经是兄弟,是因为他这个哥哥做得不好,他对宁知远有愧,这份心思里一旦掺杂了类似愧疚这样的情绪,连他也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所以他还在犹豫,是否要揭下自己的真面目,在宁知远面前原形毕露。
宁知远再次笑了:“岑总的心思,我怎么猜得透。”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垂眸,慢条斯理地玩着从刚才起就一直握在手中的那个打火机。
一声轻响,火苗蹿起,火光跃动在他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