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川知道女儿是特特这样说,不免朗声笑道:“那我就开馆收徒,哪有些什么秘方绝技?都不过是救人的法子,秋儿不学,便散与别人学去,总是对世人有益就好。”
父女彼此知心知意,相视而笑……
腊月二十五,炖肉磨豆腐。天近黄昏,小巷子里隐隐飘出肉香。
德胜门外,几匹快马围着一辆双青骡大车急急奔来,守门的军士见了那领头的亮出的腰牌也不敢拦,忙忙放行。
一行人急奔学部街,萧家院子小,被挤在巷子最里面,骡车足奔了两射远才缓缓收住,领头的人先跳下马,几步跑到萧家门前,抬手狠命拍打街门。
老家院开了门,见来人灰头土脸,身上棉甲袍子上似还染着血,惊了一跳。领头人顾不上解释,急道:“萧供奉在家吗?国公爷差小的来送人。”
家下人早得了杜氏的教导,只知近日有亲家上门,却不知已是到了这口日子,且看来人的样子,并不是走亲戚、窜门子的派头,不由也慌张起来,也不顾来人,自向内院奔去。
不过一时,萧济川绕过影壁墙,急走而来,一眼看见来人,竟是骆麟最贴身的伍儿。济川不由脚步一滞,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
伍儿见他来,忙地打千儿:“萧供奉,奴才奉主子命送亲家太太和姑爷来这里。”说话间,已有军士放了梯凳子,先从骡车上抱下一个裹着棉甲的稚子,那棉甲肥大,越发显得孩子瘦小,一双滚圆的眼睛里满是惊惧,伍儿伸手接过孩子。
萧济川看过去,这孩子年纪尚小,但五官已出落了模样,一眼便能看出是文家的血脉,尤其眉眼与文籍竟直如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是……”他知文家有两个儿子,可按属相算一个有十八九岁,另一个与黛秋同岁,眼前这个不过六七岁上下,却又是谁?
“他可不就是……”伍儿话没说完,只听身后军士回道:“夫人昏过去了。”
众人急急地围上去,济川和伍儿忙打发军士将车上的妇人抬进院子,又一通切脉问诊,掐人中灌水,倒无人顾及那幼子。
彼时,杜氏与黛秋也得了消息,只听说亲家太太昏死在车上,也不顾有外男在场,娘儿俩也齐齐赶至后院。
黛秋原本的屋子并不大,此时已塞满了人,丫头婆子有打水的,有递茶的,伍儿急得直跺脚。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躲在脚落,穿着与他身量相差太多的棉甲,满脸污渍难掩他五官周正,活脱就是一个小小的“文籍”。
黛秋不顾杜氏往炕前看情况,自向童子走去,那孩子双目含泪,却始终未有一滴落下,隐忍的神情与稚嫩的面颊极不相称,让人心疼。
黛秋蹲身,扯下手帕替他擦脸:“你是文家的孩子吗?文籍叔叔可安好?你的哥哥们呢?”
男童怯怯地看向黛秋,不发一言。
“你且别怕,来了这里就平安了。”黛秋勉强含笑道,“我们必会护你周全。”
“姑娘,你看。”一同跟来的百花忽叫住黛秋,惊讶地指一指那孩子的里怀,棉甲太过破败,一个破了棉絮的大口子里透出孩子本来的打扮,天青色小袍子的盘扣上,明晃晃的挂着一块铁镜。
黛秋一惊,一把抓起来细看,没想到从进门到方才,一声不吭地男童猛地扯回自己的铁镜,同时“哇”地一声哭出来,惊了房内众人一跳,原本躺在床上刚刚转醒的女人听了孩子的哭声,竟似个木偶被人提了线,猛地坐起身来,欲推开众人:“桥儿,我的桥儿……”
“桥哥儿好得很,许夫人,咱们到了萧家,平安了!”伍儿知道许氏找谁,忙安慰她道。
许氏似不能相信,抬头看看伍儿,又一脸焦急地看向萧家夫妇,杜氏敏捷,忙闪开身,让她可以直接看到男童。果有效用,许氏的神情一松,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只道一句:“终于……到了!”两眼一翻便又晕了过去。
男童推开众人,飞扑到床前,撕心裂肺地哭喊:“妈,妈!”黛秋仍呆于原地,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这里实在太乱,让她想不清来龙去脉。
儿是娘的心头肉,杜氏见状泪水夺眶而出,蹲身去哄孩子,济川实在忍不住,向伍儿道:“这是远笛的哪位公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伍儿被问得一愣,他心知这情形萧济川再没有玩笑的道理,忙回道:“他便是供奉家的女婿,文家的二哥儿,名叫蓝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