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少爷不讲理
伍儿已在后院转了两圈,仍然不见小童的踪影。方才那孩子直嚷肚子疼,只要找茅厕。伍儿带了她到后院如厕,结果左等不出来,右等也不出来。伍儿实在等不得,跑进去看时,哪里还有人在?
伍儿不敢惊动人,又不能由着那孩子乱闯,万一闯到内院去,让主母知道了,他在国公爷面前可吃罪不起,只得与两个知近护院里外翻找。
谁知黛秋只听文籍一句西跨院,便想无论如何见到他家少爷,或可以找出缘由。可四下漆黑,方向不辨,虽然远处那石灯罩子里已添了火光,可黛秋只敢在暗处隐身,抬头见天上星子昏暗不明,勉强按照书上讲的和父亲常日里教的法子辨别方向,自觉是在朝西走。
身后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黛秋回头见白纱罩灯笼光亮由远及近,知是伍儿追来了。忙躲进那大树背后,将自己缩了再缩,以求不被发现。
一则天黑,她没瞧见,二则她所有心思都在脚步声上,并不曾留意其他,因此竟丝毫不曾察觉身后伸来一只惨白的手。
那只手才要搭上黛秋的肩,忽然一滞,转而猛地握住了她的嘴。黛秋再不曾想这里有人,惊惧得无以复加,只是嘴被死死捂住,叫不出声来。
黛秋能感觉到身后是一个比她身量高的人用力将她向后拉。她极力想要挣脱,耳边却忽听见一个极低的声音:“别动,仔细他们拿住你。”
黛秋身子一僵,虽然不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可也万不能让伍儿那些人抓到。身后的人似乎也感觉到黛秋不再挣扎,拉她蹲下,二人便躲在一块提咏的大石之后。
“我放开你,你只别出声。待他们远了,咱们各自走开。”男声道。
黛秋拼命点头,一直握了她嘴的手缓缓松开,黛秋才要跑,忽然身后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她生恐人听见,也顾不得跑,先去捂了那人的嘴。
暗夜里,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像极了鬼魅,唯那一双眸子黑亮,似有光在眼中。黛秋勉强看出对方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想来是这府里的小厮,既是这府里的,如何落到与自己一样?难道是起了贼盗之事?万一连带了自己,连带自己事小,只怕更救不出父亲了。这样思量着,黛秋起身要走。
那小厮忽然拉住她:“你是哪一房的小幺?在这里做什么?”
黛秋本欲甩开他的手,忽想到这人必是知道他们府上那位少爷住所的,找到那位生病的少爷,或可以知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疑难杂症,连父亲也医不好。
“听说少爷病了,我特去……问安。”黛秋毕竟年岁不足,谎话也说得不圆满。
少年在黑暗中轻蔑一笑:“给少爷问安找到这来?再往前走是大厨房和柴房,那你家少爷住的是厨房还是柴房?”
黛秋再不知自己寻错了地方,眼下这情形少不得要求助于眼前人:“既这样,还请小哥指点,西跨院要往哪里走?”
少年呼吸微滞,大口大口地喘息一阵,方道:“你是哪一房的?连方向都找不到,你是这府里的人吗?”
黛秋定了定神,故作老成地道:“我劝小哥别问,你明白告诉了我方向,自有你的好处,万一吵出来,与你也不好。”
少年点头道:“指与你也成,只是你须得帮我个忙,不然我宁可吵起来,大家不便宜。”
黛秋欲辨又不敢辨,只听那少年恳切道:“我实在没力气,你扶我去大厨房找样东西,找着了,我必带你去西跨院,把那个骆长风摆在你面前。”
黛秋虽不知这人做什么要去厨房,只是事已至此,她也只得答应。谁知一扶才知道,原来这少年是虚透了的,想必方才挟持自己是已尽了全力,此刻浑身豆汗如雨,一副骨头全依在黛秋身上,走起路来仍旧气喘吁吁。
“你病了吗?”黛秋边扶住他,边忍不住问,“你们这样的人家也会苛薄作践人吗?他们不给你饭吃吗?”
“闭嘴!”少年轻斥一声,黛秋忙地闭了嘴。二人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来至五间瓦房前。少年推开黛秋,几步进了西起第二间。黛秋越发认不得路,只得跟进去。
少年寻了小烛台,点上残蜡,借着火光,四下寻着什么。黛秋站在他身后,这才发现,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露出的手臂上,几块毒疮已经溃烂。
“你……你怎么……”黛秋惊得说不出话来。
少年并不看她,一面仍在寻找,一面小声道:“你不是要探望少爷吗?还不问安?”
“你就是……骆家少爷?”黛秋几乎不敢相信地盯着少年,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是病……这疮是因为……吃了我父亲的方子吗?”
骆长风猛地停下手,抬头盯着黛秋:“你是萧供奉的……哎,不对,不是说他唯有一女?”
黛秋一头扑在长风面前,双膝跪下:“我父亲在哪儿?你们把他怎么样了?以他的医术断不会出此大错,其中必有误会。”
长风伸手摘了黛秋头上的小帽,果然没剃头,是个姑娘家,想起方才要她扶自己,长风不免脸红,心头一紧,咳喘得更厉害。
黛秋不顾别的,先寻了半碗水给他:“你一个少爷,往这里来做什么?你又病着,怎么没人跟着?”
长风喝了水,咳喘稍缓,方道:“我在找药渣。”说着便将昨日,萧济川怎么诊出中毒,惠夫人怎样拿人一一讲给黛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