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一结束,我就回来找你,我保证,”洛饮川在师兄耳边承诺道,“师兄在家养好身体,说不定眼睛治好的那一日,就看见我回来了。”
“……”
顾青岸不答,只是勾了勾师弟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第二日太阳初升时,洛饮川和上官陵便打马离开了。
顾青岸果真起来送他,他站在草屋门口,眼上覆着白绫,却准确地面对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直到再也听不见,才将脸转开。
“青岸?回来上药了,别看了,”秦溯溪在屋里唤他,“你在那想做望夫石啊?”
顾青岸敲着盲杖回屋,勉强提起精神跟好友斗嘴:“吾妻远走,怎能不忧心啊。”
“……算了吧,我都懒得说你,”秦溯溪翻了个很不文雅的白眼,“领子再拉高些,亏你还下得来床。”
“……”
顾青岸选择性聋了。
他吹着林间的清风,任秦溯溪给自己的眼睛敷上药,听着一阵马蹄带来的师父的唠叨,恍惚间,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仿佛就此远去,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在草屋小院里学武的从前。
又三年之后。
顾青岸的眼睛终于能在夜里正常视物了。溯溪还是不允许他看书写字,但他学会了在去镇上采买时要些前线的消息带回来,然后起个大早,借着日出前那点熹微的霞光看个囫囵。
秦溯溪怕他忧心,并不常与他说前线的事。
饮川倒是常寄信来,但战火之中,信件寄出十封,约莫只有一半能到顾青岸手上。
顾青岸仍旧忧心着,只是不大说出来。
这一日,他依旧早醒。天边蒙蒙泛光,照在书桌上,恰好能照亮纸上的字,又不至于刺眼。
这条战报上说,史思明也死了,他儿子史朝义做的。
顾青岸看了几眼,将纸张团起来扔进纸篓。史思明一死,叛军军心动摇,难成气候。
不出意外的话,战争将要结束了。
他拾起桌上的白绫,正要如往常一般系上,忽然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马蹄声。顾青岸微微一怔,向山路那边看去。
还看不见什么人影,但太阳逐渐升起来了。
天光照得顾青岸双眼微痛,可他舍不得闭眼,执着地盯着那条山道。
阳光从山巅一束一束地迸出。
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顾青岸忽觉双颊一热,滚烫的泪水自眼中流了下来;他抬手想要擦去,可下一刻,手却顿在了半空中。
白衣的少年黑马银鞍,身披朝阳,自山道一跃而出!
阳光给他镶上了一层金边,模糊了他的面目;可顾青岸一眼便知那是谁。
洛饮川远远地便看见了窗棂边的师兄。他双腿一蹬,轻盈地跃起,几步轻功便跨过了剩下的几十步路,行云流水地落在师兄面前。
顾青岸似乎刚起,白发散碎,浅红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应当是能看见了。
泪珠从他脸上滑落,掉尽洛饮川心里。
“师兄,”他吻去顾青岸的泪水,“见我这么不高兴啊?都哭了。”
顾青岸终于合上眼,斥了一声“贫嘴”;可嘴角却诚实地翘了起来。
“打完了?”他问。
“差不多,剩下的穷寇残兵不足为惧,”洛饮川道,“这次真的不走了。”
顾青岸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抱了一下师弟;而后立即被洛饮川紧紧压在了怀里。
有情人终成眷属。
单身狗亲眼目睹。刚起床的秦溯溪和被甩在后面的上官陵看见这一幕,同时在心里啐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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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川?怎么收拾东西了?”上官陵一脸羡慕地拖长声音,“这次放假你要回家啊?”
洛饮川“嗯”了一声:“回去陪我哥。”
最后一个字着重咬了,尾音忍不住愉快地翘起,凸出一个高兴和炫耀。
果不其然,这一句说完,他看见上官陵脸上的羡慕又加了一层。
“你哥什么时候再来学校啊?他是真的帅,”上官陵趴在椅背是哼哼,“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嗅一嗅时尚前沿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