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一声接着一声,响了又停了,跟着是更鼓,顺着夜风遥遥传来,凄凄清清,长长短短。
檐下的铁马乱响起来,凤尾竹细碎的影子合在一处,又被风吹散,沈青葙拢紧了披风的领口,心里一点点冷下去。
看来今夜,他是真的不来了。
她一再推脱犹豫,心存侥幸,他大约也是,要晾一晾她了。
“娘子,已经二更天了,要么回去吧?”花茵近前轻声劝道。
“花茵,”沈青葙喑哑着声音,低低说道,“给我找把剪刀。”
太子左春坊中。
崔白翻看着卷宗,向裴寂说道:“奇怪,今天杨夫人竟没来闹?”
“今天她要出门时,车子一连坏了三辆。”裴寂淡淡道,“后面求了一卦,道她流年不利,冲撞六丁神,近来不宜外出。”
崔白便知道是他动了手脚,眼中流露出笑意,点头道:“这车子真是善解人意,坏的恰到好处。”
“裴中允,崔舍人,”姜规匆匆走来,“陛下将案子交给范温鞫讯,由周必正辅助,范温已经连夜往河间郡公府拿人去了!”
裴寂心中一沉。御史中丞范温,出了名的酷吏,近来与惠妃颇颇有些来往。
神武帝一向耳聪目明,若不是有意,又怎么会用他来鞫讯?
“子墨,”裴寂站起身来,“你速速去向赵骠骑探探口风,我出去一趟!”
赵福来原是犯官子嗣,净身入宫前曾受过崔家的恩惠,是以暗中多曾关照崔白,崔
白连忙应下,又听裴寂向姜规问道:“姜常侍,你见过杨刺史了吗?”
“一个时辰前匆匆见过一面,”姜规道,“杨刺史还是一口咬定并没有盗卖。”
“你想法子抢在范温前头再去见他一面,告诉他是范温鞫讯,”裴寂冷冷说道,“他若是再不说实话,那就由不得他了。”
三更时分,裴寂敲开了裴适之的房门。
裴适之披衣秉烛,皱眉道:“什么事?”
“大人,”裴寂倒身下拜,“东宫危矣!”
裴适之停顿片刻,才道:“用范温鞫讯的谕旨,乃是圣人口述,我亲笔拟写,三郎,此案不难断,难的是窥探天意。”
裴寂在一刹那间,窥见了天意的一点真容,他算到了一切,唯独算错了神武帝对太子的父子亲情。
“静贤皇后故去已经十一年了,”裴适之声音低沉,“三郎,世事变迁,人心尤其容易改变。”
静贤皇后,神武帝的发妻,太子的生母。裴寂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大人,以幼废长,以庶乱嫡,乱之始也!太子仁厚,纪王软弱,惠妃偏私,储位一旦动摇,国将危矣!”
裴适之久久不语,末了低声道:“苏相公与范温有些嫌隙,范温心热急进,觊觎相位久矣。”
苏相公,刑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苏延赏,在朝中从无朋党,素有孤直之名。裴寂会意,向裴适之深深一拜,道:“深谢大人指点!”
兔走乌飞,转眼已是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