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小狼崽最开始对他龇牙咧嘴的呜呜叫,靠的近了还会咬人。
最起码闻瑄可不会咬他。
见闻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中的神采逐渐变得低迷,乌石崇觉得自己有必要打断新的“小狼”的思绪,开口问到:“闻小公子,怎么了,可是这戏曲不喜欢?”
闻瑄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回以微笑,摇了摇头。
赵淮似乎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瞥了一眼。而他身边的苏怀玉却自始至终都盯着舞台。
云西苑是大殷有名的戏班子,这段日子租下了这方庭院表演。说起来这院子本是前朝贪官的府邸,如今则被现在的主人打造成游园向外出租。
今天是闻瑄建议乌石崇来听戏的,并且嘱咐赵淮带着苏怀玉一起来。他其实有想过赵淮可能会否认苏怀玉在他身边,或者拒绝。
闻瑄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苏怀玉也许真的如学正所说,是身体不适呢。
但赵淮真的带着苏怀玉来赴约。
闻瑄心中升起凄然与悲凉。
显然只是一个苏怀玉,并没有资格让赵淮隐瞒或撒谎。
但又偏偏却是赵淮。
闻瑄再次回想起苏怀玉问自己的话,此时只有后悔,无穷的后悔。
悔自己太过理所当然的认为苏怀玉应该多与人接触,悔自己天真的以为是对苏怀玉好。悔自己为什么不去多了解一些赵淮的为人,而是那么放心的鼓励苏怀玉不要怕与人接触。
明明不应该这样,说不定也许当初他再注意一点,事情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他明明也知道哪怕如今大殷表面上出台了很多政策,但对于双性的歧视还没有消失,明明知道一步错就会步步错,为什么会这么不小心。
苏怀玉此时盯着水那边的戏台,心中杂乱。
他知道闻瑄在想什么,这也是苏怀玉并不想告知好友自己现在的处境的原因之一。
但其实哪怕闻瑄当时劝住了他,哪怕他们花时间先了解赵淮是怎么样的人,他最后也会走上相同的道路。
因为赵淮在常人面前,太正常了。
苏怀玉的眼神暗淡。
尤其是他在那时,也早已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赵淮举手投足之间,是苏怀玉所没有的运筹帷幄、肆无忌惮与张扬。哪怕如今,赵淮身上不容置喙的迫人破坏力也让苏怀玉颤栗,却忍不住依靠和向往。
无论如何,他都会跳入名为“赵淮”的陷阱,只是早晚的问题。
喧嚣的戏曲声结束,台上唱了一段时间的《梁祝》谢场。
紧接着一个灯笼在湖面之上挂起。一束光打在戏台前的湖面之上。
有一绳索悬于湖面之上,身着白纱舞衣的舞女踩在绳子上。在悠扬的古筝声中,跳着轻盈的舞步,从岸边走向湖中央。
波光粼粼的白色绸缎随着动作飘摇,就好像飞在空中的天女一般。
再一转身,眼波流转,媚骨天成。
苏怀玉收回了视线,看到闻瑄自顾不暇。
低声请求赵淮,言道他想要出去透透气。
苏怀玉猜测这次赵淮带自己出来,应该是与闻瑄有关。他不知闻瑄有何打算,但他不想再连累到好友,如今只想避开。
赵淮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勾起唇角,笑着点了点头。
云西苑的租的这间院子很大,苏怀玉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背着戏台的方向,向院子里面走。赵淮派的人就远远的跟在苏怀玉身后。
夜晚的风很清凉。苏怀玉心事重重,缓步走在院中曲折的小路上。无目的的走走停停。
这座府邸在建造时是显然是用了心的。若是早年,苏怀玉可能还会留心院中别有用心的巧思之处,但今日他只觉得心头没由来的乱。
悠扬的乐曲声逐渐减低。
苏怀玉并不怪谁,走到如今这一步,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身为双性生在苏家的命运。
他接受了自己这般烂泥般的命运。
也可能是他太过胆小。他生怕因为自己打扰到其他本该幸福的人的生活,生怕自己身上的烂泥沾惹到其他人身上。尤其是闻瑄的身上。
走着走着,苏怀玉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间已经在走在了湖边离湖水很近的小路之上。
眼中划过一丝悲凉。
因为幼时掉入过湖中的原因。苏怀玉在最开始几年是怕湖怕水的,每次也总是会远远的绕着湖走。
不过再长大后,苏怀玉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时间点开始,他就不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