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突然发出了低吼,不顾一切往碧涟漪身上扑去。
碧涟漪手上一麻,当啷一声长剑坠地,那蓝色水渍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双鱼姬”邱清怀中拔出短刺,径直向他扑来,正在与成缊袍动手的邱远亦是骤然转身,不管自己周身破绽百出,双臂一张,就往碧涟漪身上扑去。
红姑娘终于看清发生了什么,她抬起右手,对准不顾一切扑过来的邱远射出一片白芒。在她右手衣袖之中安装有防身暗器,这暗器正是碧涟漪为她准备的。邱远居然不闪不避,那片白芒正中胸口,她毫不在乎,双臂一圈,把正在踉跄后退的碧涟漪困在了怀里。
此举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成缊袍的长剑随后飞掷而至,夺的一声闷响径直插入了邱远的后心,鲜血从她身前喷出,刹那溅了碧涟漪一身。但邱远仍不放手,碧涟漪被那蓝色毒物麻痹,一时难以抗拒,就在瞬息之间,邱清飞扑而来,按住成缊袍的长剑,那长剑自邱远后心穿胸而出,插入碧涟漪胸口,碧涟漪难以置信,被邱远邱清二人悍不畏死的冲撞之力撞得连退三步。
“小碧!”
“碧兄!”
在场众人纷纷惊呼,在这兔起鹘落的片刻之前,无人能信这几个白衣女使这么快能伤及碧涟漪,然而众人围捕,碧涟漪猝不及防,竟是转瞬之间,就已重伤。
红姑娘冲上两步,成缊袍一手将她拉下,孟轻雷和霍旋
风将红姑娘护在身后——在他二人想来,风流店夜袭必定是针对红姑娘。
碧涟漪!红姑娘却知白素车刀指碧涟漪,这回风流店精锐尽出,却是为了碧涟漪!这事必定大有蹊跷,她眼看碧涟漪胸口血流如注,那邱远死死将他扣住,心头仿如翻江倒海,嘴上虽然不说话,眼圈却已红了。她看向白素车,却见白素车正在追砍一个光头老者,那老者被她三刀两刀杀得逃入树林之中,不禁眉头皱得更深。
成缊袍拉下红姑娘,闪身向前,按住自己长剑的剑柄。他一按便知,邱远已经气绝身亡,她身中碧落宫杀人暗器,自己那一剑本要不了她的命,但碧落宫的暗器和邱清的一按彻底要了她的命。究竟是什么让“双鱼姬”宁可自相残杀,也要伤及碧涟漪?成缊袍拔剑而出,邱远应手软倒,碧涟漪胸口伤处更是鲜血泉涌而出,鲜血与那蓝色毒物混在一起,竟逐渐晕染成一种古怪的蓝紫色。
成缊袍剑尖一晃,点住碧涟漪伤处穴道,这胸口剑伤剑尖插入两分,尚未伤及要害,但是碧涟漪中毒在先,此时毒入血脉,却不知后果如何。那给碧涟漪泼毒水的光头老者已经消失不见,白素车横刀而来,刚才被成缊袍震飞的几名白衣女使也已站起。邱远虽死,邱清却依然双目通红,紧盯着碧涟漪。
她双手牢牢抓住自己的兵器,全身都在颤抖,仿佛在尽力
控制自己不再度扑向碧涟漪。白素车一扫红姑娘微红的眼角,又看她并不退回主帐,心里颇为奇怪——此女还能当真看上了碧涟漪不成?一念过心,白素车口哨声再响,四周正在逼近的白衣女使们突然加速围了过来,邱清盯着地上邱远的尸体,却还在颤抖,并不听从白素车的指挥。
成缊袍看出事情不对,寒剑凄霜一招“满怀冰雪”对准邱清扫了过去。这一招剑气凄厉锐利,虽然对准了邱清,但剑光笼罩了邱清身后五六个白衣女使。这些白衣女使功力没有邱清邱远深厚,挡不住成缊袍一剑,她们倒不像邱远那般凶狠,被剑气所伤,各个便躺倒在地,各自痛苦呻吟。
成缊袍一剑伤敌,孟轻雷和霍旋风也不含糊,他们见红姑娘不肯回主帐,也不勉强,将她挡在身后。邱清一阵颤抖之后,双目发红,突然双手持刺,再次对着碧涟漪冲了过来。成缊袍挥剑格挡,邱清竟和邱远一样罔顾成缊袍的剑,直直扑向碧涟漪。
碧涟漪勉力避开,成缊袍不再留情,剑上加劲,一招“白狐向月”上挑邱清的短刺。邱清的视线随着碧涟漪转移,成缊袍剑尖一晃,准备点中她的穴道,再详查她二人如此癫狂的原因。但邱清合身扑来,撞在了成缊袍的剑招上。
寒剑凄霜毕竟是一柄利器,邱清盯着碧涟漪,不理成缊袍的招式,合身扑来,黑色长剑扫过她
小腹,顿时血流成河。成缊袍已知她失去理智,不可以常人而论,并未手软,顺势一剑将她斩落。
邱清腹部重伤,滚倒在地,却仍然盯着碧涟漪。
碧涟漪脸色苍白,也知那蓝色毒水绝不止令他手足麻痹如此简单,这些白衣女子似是受那毒水驱使,奋不顾身要置他于死地。他此时真气不调,难以抵挡,只得缓步后退。红姑娘将他拉入孟轻雷和霍旋风身后,低声问他:“伤得如何?”
碧涟漪见她脸上虽不动声色,眼角却红了,低声道:“只是外伤。”
红姑娘将一枚药丸塞入他口中,“先别说话,虽然不知风流店为何为你而来,但你在这里,我便不能让它得逞。”她塞给碧涟漪的是唐俪辞留下的少林大还丹,此药是疗伤圣物,但又不能解毒。
碧涟漪眉头微蹙,他并不这么认为。
成缊袍武功高强,孟轻雷也是不差,但单凭这两人,今日和风流店交手并不能占上风。“双鱼姬”一死一伤,但那些白衣蒙面的女子之中,很可能仍有人武功不在“双鱼姬”之下。而这些女子失去理智,会追逐攻击身上沾染了蓝色毒水的人,风流店有此种毒物在手,形势对中原剑会越发不利。
但在今夜之前,为何从未听说风流店竟有此种毒物?方才那突然出现的光头老者又是谁?白素车和那人难道并非一路?为何他们刀剑相向?碧涟漪越想越是不解,正
当迷惑之时,红姑娘挥袖发出敌袭烟花,一点红芒漫天绽放,片刻间四下人影晃动,中原剑会的人将此地团团围住。
宛郁月旦缓步而来,何檐儿和铁静一左一右跟在他身边。此外余负人、东方剑、齐星、郑玥、董狐笔、古溪潭、温白酉、许青卜等等逐一出现在林中,方才白素车率众直闯主帐,并未掩饰,只求速战速决。
如果不是成缊袍恰好在此,以“双鱼姬”等人的武功,碧涟漪猝不及防之下,的确有可能让白素车得手。
此时中原剑会人手众多,士气大振,碧涟漪退入众人之中,董狐笔一见他脸上的蓝色毒水,脸色一变,低声道,“蜂母凝霜!”
二十年前知晓“呼灯令”和王家灭门一事的人不少,董狐笔简单为少年人解释了“呼灯令”那家传毒术,专门摧人心智,恶毒万分。碧涟漪身上所中的并非致命剧毒,而是一种奇药名为“北中寒饮”。“北中寒饮”令人全身麻痹,但它最主要的作用是一旦中毒,终身不解。
它是一种无法恢复的奇毒,并无解药,如碧涟漪这般被泼了一头一身,混入血中,而后真力不调四肢麻痹,举步维艰,之后便不可能再恢复。而最骇人的是,此毒对身中“蜂母凝霜露”的人来说,是仿佛飞蛾之火——只消她们嗅到此毒,有一口气在,就会前仆后继的扑向身中“北中寒饮”的人。
这二者不死不休
,听闻当年曾有一位剑客身中“蜂母凝霜”,最终将自己的妻子杀死,甚至在狂乱中饮下了妻子的血液。最终此人自碎天灵而亡,少林大鹤为此上门伏罪,“呼灯令”就此绝迹江湖。
竟不知“呼灯令”还有后人,而碧涟漪身中“北中寒饮”,白素车所率领的白衣女使显然还有人身中“蜂母凝霜”,绝非仅有“双鱼姬”二人。
红姑娘和成缊袍几人听闻“北中寒饮”无药可救,都变了脸色。碧涟漪武功高强,是碧落宫第一流的高手,如果他自此武功全废,碧落宫如何能善罢甘休?谁也无法向宛郁月旦交代!何况碧涟漪还如此年轻,岂能突然沦为一个不能行走的废物?红姑娘咬牙怒视着白素车,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明知——明知要出事,却放任碧涟漪落得如此下场!即使她有苦衷,她也绝不会放过她!
白素车却不知“北中寒饮”的厉害,她只知王令秋冒着被她一刀砍头的风险,在碧涟漪身上泼了这许多毒水,这毒水一定大有文章。而明显此水一泼,身后的白衣女使躁动起来,有些已不受控制。她是要将碧涟漪掳回风流店,并不是要当场杀了他,但此时身后女使失去控制,身前中原剑会来了这许多人,已远非她所能匹敌。
怎么办?
她拼命是为了求得玉箜篌的信任,并不是为了送死。
会送死的,更得不到玉箜篌的信任。
但逃命
……只会死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