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宦官韩貂寺倒是并没有像徐凤年那般凶恶狰狞,趁着得胜之势趁热打铁穷追猛打,反倒气定神闲,悠悠并拢双指,仿若轻抚琴弦般,缓缓抹过手臂之上那一抹如烈烈红云的奇异纹路。
刹那间,周遭仿若静谧无声,唯有他一人遗世独立。
这位有“人猫”之称的权宦越是这般闲适淡雅、从容不迫,对面那百来号人,心里便愈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憋闷得几近窒息,沉甸甸的压迫感如乌云蔽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位权倾朝野、名震江湖的阉宦,一生恰似汹涌波涛中的孤舟,跌宕起伏、险象环生,宿敌无数,树大招风。
而他那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学造诣,向来如同被浓雾紧锁的奇峰,神秘莫测、难窥真容。遥想当年,青涩稚嫩却天赋异禀的韩生宣横空出世,恰似暗夜流星划过苍穹,惊艳世人。
他单枪匹马,举手投足间便将符将红甲剥皮拆骨。
自此,江湖的旧秩序被彻底打破,新一代江湖的壮阔大幕,徐徐拉开,此后,江湖风云变幻,波谲云诡,先是酆都绿袍莫名失踪,踪迹全无,成了江湖一大悬案。
再是北地枪仙王绣,一代豪杰竟折戟沉沙,惨死在自家徒弟陈芝豹之手。
韩貂寺的眸光仿若寒星,直直锁定了对面的年轻人,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略带玩味的弧度。
起初,他着实未曾料到,这毛头小子竟敢孤身一骑,率先冲在阵前,毫无惧色,按常理而言,越是位高权重、尽享荣华之人,便越是珍视福缘,如同守财奴紧攥财宝一般,小心翼翼守护着自身性命。
不过,以韩貂寺那毒辣刁钻、洞若观火的眼力,仅交手一招,便将徐凤年的手段瞧了个透彻。
终究只是个武道不得宗师之列的晚辈后生,至于所使手段,倒是有点武当味道。
江湖各门各派,各有奇术,道教有请神下天庭之秘法,施展之时仿若神明附身,威风凛凛。
佛门有法相降伏之高深禅术,庄严肃穆,颇具降魔之威,虽说二者皆算旁门左道,但好歹根基正统,源远流长。
紧接着,韩貂寺做出一个看似滑稽荒诞、不合时宜的举动。
只见他见徐凤年起身后,自己却缓缓弯腰,仿若孩童戏雪般,捏起一个雪球。
俗话说,人上了年纪,大抵总会冒出些孩子气,行事乖张些也属寻常。
可谁又敢小瞧韩貂寺?
只见他斜着摊开手掌,轻轻推送,那雪球仿若被赋予了灵性,并未直直坠落,而是拐了个弯,朝着驿道外侧那片皑皑积雪滚去。
那儿积雪未扫,仿若一片洁白绵软的厚毯,最厚之处达两尺有余,起初,拳头大小的雪球慢悠悠地滚动,仿若闲庭信步,悠然自得。
眨眼间,却似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如脱缰野马,迅猛疾驰起来,蹄声滚滚,恰似白云间炸响的惊雷,气势骇人、震天动地。
滚出三丈远时,雪球已有半人高,仿若一座缓缓移动的小山丘。
十丈之后,更是蹿到两人多高,巍峨耸立。
它一路裹挟着地皮,仿若贪吃的饕餮,不光黏起厚厚的积雪,连坚硬如冰辙的地面都被碾出一道道凹槽,好似大地的伤疤,雪球表面也沾满了灰黄的泥土,斑驳陆离。
这般巨型雪球,裹挟着万钧之势,凶狠地朝着二十丈外的徐凤年冲去。
韩貂寺双手连抓带拍,一时间,雪球滚滚而出,好似在跟对面两拨人兴致勃勃地打雪仗一般。
他孤身一人,却要单挑百人而丝毫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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