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春天接着一个春天的过去,眨眼之间,六年已过,蓝天大地未变,人却变化不少。
朱城以东的青吴山南麓,距离吴国十分近,站在某一处山巅上,能瞧得见吴国的田地。
吴国喜欢种植油菜,每到春天之际,站在那山巅之上,便能瞧得见黄灿灿的油菜花,盛开之时无比美丽,这种美景绝对属于大自然的馈赠,只有肥沃又神奇的土地才能供养出它们来。
距离那山巅不远,一处易守难攻之地,驻扎着将近一万兵士的营地。
这种小营地在边关有许多,几乎翻过几座山就能看见,这种小营地人数不定,经常有调动。
这个小营地是靠近吴国最近的地方,叫做黄沟营。
太阳在天上很是闪耀,这营地之中白色的军帐在阳光的照耀下也显得格外刺眼。
蓦地,一批快马回营。马儿矫健俊美,皮毛泛光。骑在马上的人亦是各个精神抖擞,尤其那奔跑在最前的少年,英挺又强壮,五官周正,眼睛格外大,炯炯有神。
因为骑马快走而兴奋,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也隐隐泛红。
快马回营,后面的队伍自动的放慢了度,然后朝着马厩的方向奔去。
那当先的马反而没有停歇,马蹄翻腾,直朝着营地后方奔驰而去。
穿过军帐,马儿的度慢下来,马背上的少年翻身跃下,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跳下了马,马儿似乎也知道该做什么,立即停下来,不断的甩尾巴。
抬手擦掉头上的汗,元烁快步的朝着不远处的练功场走过去,他个子挺拔,玄色的劲装包裹着他结实的身体,随着他走路时,那衣服好像都会被他撑得炸开似得。
“秦栀,我回来了。”他快步的走,一边扬声喊道。声音高昂,犹如洪钟。
练功场上,一排固定靶矗立在山林边缘,后面便是茂密的草丛。
对面十米之外,一个白色的身影修长窈窕,墨色的长铺在脊背上,和身上白色的衣裙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撑着弓箭,正在练箭。
只不过,从她的背影就看得出,她的弓箭撑得颇为费力,手臂在抖,已经坚持不住了。
元烁快步的走到她身后,抬起双臂,绕过她的身体分别扣住她的两只手,施力,那弓箭被彻底撑开。
下一刻,两只手同时松开,箭飞了出去,带着强劲的力量,准准的射在了靶子中心。
放开双手,元烁大笑出声,“我看你就放弃算了,练了这么多年还是这样,你就不伤心?”
放下弓箭,秦栀转过身,六年过去,她早已不是那瘦巴巴竹竿似得模样。
长也长了出来,乌黑茂密。唇红齿白,细眉如黛,那双眼睛尤为明亮,迎着阳光好似蓝天白云都在她的眼睛里。
弯起红唇,两颊酒窝浅浅,让她看起来更为甜美,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想亲近。
“你以为我是你么?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睡觉,我可不是你,我有一颗上进心,即便头花白牙齿掉光,我也执着追求。”把弓箭放回架子上,她快的甩了甩双臂,累死她了,双臂酸,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再看看自己的双手,细白的十指红,惨遭蹂躏的模样。
“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我已经在原地睡太久了,也不想起来,这样挺好。我不懂的你懂,你不擅长的我行,咱俩多互补。”元烁丝毫不在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俩一直如此,十分契合。
无情绪的呵呵了两声,秦栀抬手挡在额头前,遮住炽烈的阳光,“抓住的那个探子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们要是不想留着他,就赶紧杀了。我看不得他们一点点腐烂掉,影响心情。”朝着山林的方向走,那里有树荫,能凉爽一些。
元烁跟在她身后,听她说完,他点点头,“有我在呢,你放心吧。不过,我还是得对你表示一下敬意,这么快就撬开了他的嘴。在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给你做谢礼,不然你受我一拜吧,大嫂?”
“你是不是想公开自己的床帏秘事?虽然这营地人不多,但各个都是光棍,应该很爱听这些事儿。”走到树荫处,秦栀倏地转过身,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她眼睛很清澈,毫无攻击力,可是那笑在元烁看来却很瘆人。
“这些事儿你能不能忘了?你说咱们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你干嘛盯着我房里的事儿?我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别有用心。”说着,元烁抬手抱住自己的胸,警惕的盯着她。
双臂环胸,秦栀依旧保持着那笑,“是你的小妾怀疑你我有私情,故意在我面前提起的,谁会打听你那些事儿。”六年过去了,元烁也长大了,所以这个世界正常公子哥该有的他都有,譬如通房丫头和小妾,不是正室,但也足够给他用了。
“她说什么了?胆子还真是不小,敢在我不在的时候乱嚼舌头。太安逸了,非得给她点教训不可。”一听,元烁不禁瞪眼,他最忌讳的就是下人搬弄是非,做那些里挑外撅的事情。
“算了吧你,一年才回去两次,三四个女人等着你一个,已经够辛苦的了。随便她们吧,只要不给你戴绿帽子,都不算大事儿。”秦栀很明白她们是什么心理,在王府中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她也很清楚,十分难熬。
“不咒我难受是不是?不过,你是不是真有什么想法儿?我哥可六年没回来了,其实想一想,你也挺不容易的。要是你真有什么想法儿,待父亲回来了,你就和他说说,说不定有转圜的余地。不看别的,就看你这么多年在边关做的贡献,你是我的左膀右臂,别人不容你,还有我呢。”元烁又说起这个,其实这么多年来,他说过几次了。
“王爷也三年没回来了,也不知在做什么。我的事情呢,搁置,不提。元少尉今日可有什么收获?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回去看书了。”用得着她的地方,就是审讯各种犯人。
六年来,她一直跟在元烁的身边,如同他所说,她是他的左膀右臂。而且,她现在在边关还算颇有名气,许多严刑拷打之下都审讯不出的犯人,她都能用其他的方式审讯出来,多个将军身边的军师也对她颇为推崇。
她似乎又做回了她的本行,但又有很大的不同。暂时来说,她还是觉得很不错的,总比在王府霉要好得多。
“又去看书?下午我没什么事儿了,咱俩骑马去?”元烁挑高了浓密的眉毛,提议道。
“算了吧,上次从王府搬过来的书还有一半没看呢,我去知识的海洋里遨游了,你就继续折腾自己吧。”微微摇头,她抬手挡在额头上,然后走出树林。
阳光炽烈,让她的身体瞬时暖了起来。
修长的身体,配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六年来,所有人对她的评价都是优雅稳重,不管做什么都稳操胜券的样子,不急不躁。
那些上了年纪阅历过人的军师谋士也一样,似乎觉得她看不透。
但殊不知,这个此时刚刚成年的身体里,住着一个略微苍老的灵魂,即便她想躁动幼稚,也根本提不起力气来,她是个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