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奕正身提脚。
立定后,拱手跪立,“臣谢承奕参见陛下!”
皇帝容色微松,语调虽轻却自有一种逼人的压迫感,“你回来了这么久,朕总也不得空,这回总算和你见着了。”
谢承奕神态自若道:“陛下日理万机,常以天下为己任,臣等帮不上忙已是愧疚,怎可再给陛下添麻烦。”
放在以前,皇帝亦不怎么觉得话里有话,可现下,皇帝隐隐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丝不甘。
“这天下谁都可能给朕添乱,唯独你不会。你可是朕的左膀右臂!”皇帝语气渐重,甚是真切。
谢承奕对皇帝蓦然的肯定有些错然,凛然道:“臣生是北晋人,死亦为北晋魂。”
听到这话,皇帝一怔,这孩子第一次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十八岁那年,初上战场,不知前路何盼,谢承奕亦是这般铁骨铮铮的立誓,同时给自己留下的还有一支箭,那时,谢承奕说:“承奕上阵杀敌只为北晋安稳,若是一朝有失,最后这只箭便留给自己,绝不会做有辱北晋之事。”
那个时候,箫闻章自是震惊于谢承奕的孤肝利胆,也是从那时起,箫闻章几乎是毫不怀疑的把南镜边关的守护交予了谢承奕,直到年前,箫闻章无征兆的病倒,那次的昏倒让箫闻章心底不断滋生出危机感,可他的儿子却还没有堪当大任之人,若是谢承奕稍有反心,就凭他一朝号令十万军师的能力,所有儿子加一起都不是对手,所以,他才这样扎心而急切的去试探谢承奕。
眼下,当谢承奕说出一样的话时,箫闻章甚至觉得自己倡导一辈子的风清气正在此时被搅得粉碎无渣……
箫闻章徐徐走下台阶,走至谢承奕身前,一如对他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了拍谢承奕的肩膀,无声胜有声。
箫闻章待谢承奕起身后,与他错身而站,看不见他的任何神色,“边关一事已查明,实属无中生有,朕已派人去通知齐王,即刻返回京城。”
谢承奕眼眸一动,“陛下明察!”
召回齐王,或许就意味着他要回边关了吧。
就在谢承奕自顾想着的时候,箫闻章转头看向谢承奕,眼神复杂道:“齐王回京,朕已调淮南王去镇守边关。”
此话一出,莫说是谢承奕了,就是一旁的高攀都惊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陛下,为何?那南靖若是有异动?”或许是真的触到了心底的防线,谢承奕一时口不择言。
箫闻章眉心一动,随即看向谢承奕。
“臣的意思是这十年臣一直镇守边关,对南靖较为了解,若是让其他人去,再去了解南靖情况又得很长时间。”谢承奕忍住迸发的不满说道。
箫闻章这才回道:“论边关镇守,整个北晋没人比你更了解,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边关若是常年由一个人镇守,势必会引起南靖或是其他国家的忌惮与暗杀。淮南王虽没有你经验丰富,也是常年领军打仗的悍将,不会有问题的。再者,朕亦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由你处理,今后,你就陪在朕的左右,为朕分忧吧。”
“朝中英才辈出,臣对于朝堂之谋向来不擅长,只怕会误了陛下的事,还请陛下允臣寻个闲差,臣将感激不已!”谢承奕倏地一跪,定定说道。
可这话在箫闻章听来是无声的抵触与抗拒,是对他天子权威的隐隐挑衅,他容色一紧,声音蕴满不怒自威的威严,“你是想抗旨?还是觉得朕安排不合理?”
谢承奕心性如此,向来直言不讳,尤其是对陛下,“臣不敢!”
箫闻章重新坐定大位之上,幽幽的看向谢承奕,“此事朕意已决,若是你想抗旨,朕不介意宣谢崇坤进宫聆讯!”
谢承奕满腔的不忿生生压下,他相信陛下做得出来,对自己女儿都能下得去手的人怎会容许他一个臣子挑战君威?
于是,谢承奕沉沉一叩,“臣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