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抢上前两步,一把夺过茶壶,仰头灌了三大口,然后一抹嘴,昂然道:“不好喝,不给钱。”
老板抬头扫了我一眼,说了一句我此生难忘的话。
他说:“欺负善良小老百姓,不要脸。”
十八重炼狱的业火都在我脸上烧开了,那一刻,我的廉耻心接受着重重拷打,作为一个史官,再小也是官,竟然与老百姓为难,讹诈他的茶水钱,这般作为,会让我在地下的父亲蒙羞的!
我难过地放下水壶,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哽咽道:“不就是二两银子的事嘛,我给……”
老板抬头看了看天,说:“是金子。”指着地上的盖子,“四两。”
我操起水壶砸过去:“滚你的!”
后来我才知道,我得罪了一个多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一天后。
时间“哔——”的一声就过去了,这一声“哔——”里,有蛋疼的忧愁。
我和二两老板,简称二老板,难兄难弟,走在边城街头,身上只剩下两个铜板,刚好够一碗茶水钱,想到两天前那晚四两金子的茶水,我不禁悲从中来。
我说:“诶,老板。”
老板左手支着下巴,看向屋檐外踢毽子的小孩,不理我。
这个老板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平平无奇,最多可算周正,只是一双眼睛亮得瘆人,斜眼看人的时候透着一股寒气,我觉得,这就是精打细算小市民的精明。
我常在母亲眼中看到这样的眼神,想到母亲
,又是一阵悲伤。
“老板,你身上有钱吗?”我问他。
他斜了我一眼,说:“没有。”
这话答得倒痛快,但我分明从他身上嗅出一股铜臭味。
“我娘是你给弄丢的,你要对我负责,请我吃饭。”我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他下巴悠悠一转,说:“没有。”然后他肚子也叫了一声。
便是这一声,让我信了他七八分。
正说着,突然外面尘土飞扬,几个小孩尖叫着跑开了,远远两匹马扬尘而来,又绝尘而去,引得路人纷纷围观。
我也是路人之一。
旁边有人交声讨论那两匹马的主人,我竖起耳朵倾听,却原来是蜀兵。那两人的服饰确实是蜀兵,只是我没想到蜀兵竟会这样骑马过市,不怕伤到人吗?我对义父治军之严还是有信心的。
郁闷地回过头,却接触到老板眼底的寒光一转。
我上前踢了他一脚,“喂,你又在盘算什么了,贼眼溜溜的。”
他抬头扫了我一眼,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说:“想要回家了。”
“你还有家?”我怀疑地打量他。
他不理我,径自走开。
那一日,我手持杯具向他掷去,他轻松避过,但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在杯盏落地的瞬间,地动山摇!
转瞬间,便见尘土漫天,马蹄声如山崩海啸,我们四人尽皆失色,不过是一个弹指的时间,大队人马就杀到我们跟前,仓皇间我们四
下逃散。
这件事充分体现了母亲的觉悟之高,生死一瞬间她仍然不忘跟紧银剑哥哥,因为我们全部家当都在他身上。
而我远不如母亲,双臂抱头,随便就往山坡下滚去了,脑袋撞了几回,昏昏沉沉躺了半天,醒来之后,身边就只剩下二老板。
“那是什么人啊?”我揉着额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