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一晚,我儿子再也没回来。我们上山去找,只找到了他的衣物和残躯。
小的知道,是杨二娘供奉的鬼怪怒了,要了我儿子的命。可我不敢说,我怕一说出来,再一次激怒了那个鬼怪,让整个沟里都不得安宁。
平日里也对杨二娘恭恭敬敬,就差当娘娘供着了,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我的小儿子不知内情,只觉得大嫂一人操持家务,实在孤苦,对她格外照顾。居然还向我提出要娶了大嫂,免她遭受非议,独自受苦。
我实在是担心小儿子又遭横祸,于是给了杨二娘一笔钱,让她另买了处院子住,免得小儿子日日跟她打照面,生出情愫来。
她到底也是年轻,又长得貌美,穿着孝,还能日日在沟里招蜂引蝶的,免不了其他人对她有好感。果然有媒婆找上我,替张家户的单汉提亲,我本来不同意的。
可那个张三,他自己跑过来跟我说,已经跟杨二娘有了私情。既然杨二娘自己有意愿,还有了说不清楚的作为。我也不敢阻拦,便同意了这门亲事。还把她当自家姑娘,陪嫁了一架牛车去。
谁知还没到一年,张家那个又死了。
她倒是也有些狐媚子手段,同年又嫁了个姓许的。可是没多久姓许的也死了。
这下没人敢再娶她了。
她没地方去,又找回来住在我先前给她钱买的房子里头。
可是谁也没想到啊!她独居了两年,竟然怀了身孕。
伍家的媳妇说,以前夜里经常听到她屋子里传出来不好听的声音。我也是把她当了自家孩子,查了许久,没查到是哪个泼皮王八蛋干的。
等生产的时候才晓得,她怀的根本我不是我们村里人的孩子。
而是……
而是,山中妖怪的崽子啊!
我去看的时候,她满屋的血迹,骚臭得要命,床上被褥里窝着三个崽子,每一个都只有巴掌大点,满身满脸的毛。我就是看了一眼,杨二娘当时就像个护崽的母兽一样向我怒,我当时吓坏了,就跑回来了。
就是当天晚上,有人看到有黑影进到她家,带走了孩子。
而那一夜,又死了一个人。
自从杨二娘来了我们沟,越来越多的人死于野兽撕咬。我们心疑是她供奉了什么可怕的妖物,才致使我们沟里死了这么多人。
于是,我亲自上门问了她,希望她能高抬贵手。
也就是那一天我见识到了她的妖术。她用血召唤来了鬼怪上身,形态可怖,对我又打又咬。还是蒋大郎,伍老五他们好几个人一起去,才把我从她嘴里救下来。我胳膊上到现在还有她的牙印!
我实在没有办法,可她毕竟曾经是我的儿媳,我又不忍心杀死她。只得去城里的鳌象寺问法,请回来一个法器,是一根开了光的木楔子。然后按照法师交代的办法封住了她的感官,让她不能跟鬼怪告状,也不能再找到我们。然后将她赶进了山里,想着她与她那妖怪丈夫在一起,也算有个照应。
谁知道,这法子非但没有用,死的人反而越来越多。还有人亲眼在山里见到杨二娘的鬼魂,在那呜呜地哭。
他以为是谁家的上山受了伤,跑过去看看,想帮帮忙。可那杨二娘一抬起头来,把他魂都吓破了,只看见她的血从眼睛里流出来,从嘴里掉出来那么大的肉蛆。那个人吓傻了,回来就赶紧收拾了东西,举家搬走了。
山里没法打猎了,沟里的人也就越来越少。就是打猎,也只敢白天去,傍晚回,夜里也不敢在山里宿了。进山的时间短了,自然打不到什么好猎物。但起码,人死的少了,有什么能比人活着还好呢。”
老农讲这个故事时,萧洵安一直静静地,闭着眼睛听着。没人敢说打断,甚至连窃窃私语的评论都没有。
老农讲完,萧洵安还是没说话,似乎在回味其中的跌宕。
又等了一刻,老农汗如雨下,实在等不住,开口轻轻地叫了一声:“王爷?”
一双血丝遍布的通红眼睛睁开,萧洵安深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懵懂地答应,“嗯?”
竟是睡着了!
“王爷,他讲完了。”黎川在一旁提醒。
萧洵安恍然,“哦!好。那……绑起来吧。”
“啊?”老农大吃一惊,“小的绝无一句虚言啊王爷!”
可这些求饶于萧洵安而言,就好似一些聒噪的蝉鸣。
他活动活动颈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好了,进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