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可能他还是未能彻底了解她。
只这一闪念间,阿南已经冲过了院门,扑开满院黑烟,在旁观者的惊呼声中,抬脚狠狠踹开已经烧朽的房门,一头扎进了冒出浓烟火光的破窄屋内。
原本就狭窄不堪的屋内,此时充斥着滚滚黑烟,里面一切根本看不清楚。
毕剥声中,火势风声在她耳边呼呼作响。
她还想往里面再踏进一步,可迎面大团热气扑来,刚刚倒在身上的那一大桶水,水分在这片刻间被蒸腾完毕,她感觉自己的头发一下子就被燎焦卷曲了起来。
在这门口一瞬间迟疑之时,她听到屋内传来极低微的一声哭叫:“姨……姨!”
“囡囡!”阿
南刚张开口,就被浓烟呛到,她下意识别过头去。蒙脸的布已经干透,她正在一瞬犹豫之间,后面忽有一桶水泼向她身上,将她浇了个湿透。
阿南回头瞥见朱聿恒,他将手中一个空水桶丢在地上,接过了侍卫们递来的第二桶水。
阿南顿时心中大定,抬手指了指正在燃烧的屋子,摇了摇头,然后回头就扎进了火势凶猛的屋内。
后面的人提着水想要浇到火上去,朱聿恒立即抬手止住,大声道:“等人出来再泼!水火相激,屋子会立即倒塌!”
说着,他靠近了屋子一些,竭力透过浓烟查看阿南的情况。
火势太大,她刚刚被淋透的身躯上,立即腾起一股热气。
萍娘租赁的屋子很小,阿南几步冲到了墙角。黑烟内,她看到萍娘趴在墙角的水缸之上,头发已经烧得所剩无几,后背的衣服也已经焦黑一片。
她已经不再动弹,身躯却保持着趴在水缸上的姿势,一动不动。
阿南咬紧牙关,再踏前两步,抓住萍娘的肩膀,将她的身躯扳了开去。
只剩了一半水的缸内,囡囡正在号啕大哭。
萍娘用身躯帮女儿挡住了外面的火势,可水缸内的水也已经开始温热,再迟来片刻,她的女儿也将活活烤死在这缸内。
萍娘的尸身跌落,囡囡骤然吸到外面的烟火,她一边大哭,一边激烈呛咳,眼泪鼻涕与灰烬混合在一起,满脸狼藉。
阿南双手插入囡囡腋下,
竭尽全力将她一把抱出水缸,来不及捂住她的口鼻,就带着她狂奔出屋。
黑烟弥漫之中,她抱着孩子一脚踢到了门槛,难以平衡身躯,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门槛受力,带着上头的门框和屋檐梁柱,在“咔咔”声响之中,挟带着烈烈火苗,迅速向阿南和囡囡压倒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蓦地伸过来,将即将倒地的阿南一把拉住,又将她怀中的囡囡接走——正是朱聿恒。
身后韦杭之与众人阻拦不及,都是一阵惊呼。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皇太孙竟在这样的局势之中,抢上去救阿南和囡囡。
在惊呼声中,囡囡被朱聿恒抱走,阿南的手一经得空,右臂立即挥出。
流光骤射向面前的柳树,一拉一绞,机栝飞速将她的身子往前拉去。她一把揽住朱聿恒的腰,带着他往前飞扑,身体在瞬间掠过院落。
他们去势太急,阿南的臂环又无法承受三人重量,只往前疾奔了几步,便一起扑倒在院中。
身后轰然巨响震天动地,烈风中火星四溅,灼得他们肌肤焦痛——那倒塌下来的屋檐,离他们堪堪只有半尺。
若是朱聿恒抓住阿南、抱走囡囡,阿南用流光疾冲、带上朱聿恒飞扑时,任一行动有半分闪失,或者他们没有在一瞬间的闪念之中就了解对方行动的用意,那么,三人都将葬身火海,不堪设想。
周围众人一拥而上,急忙去扶朱聿恒。
阿南则抱着囡囡坐起来,顾不得揉自己摔肿的膝盖与手肘,捂住她的口鼻,先远离火场。
囡囡越过她的肩头看着后方,她的家已经化为坍塌的火海。她也不再哭闹,嗓子呜咽干涩,只喃喃唤着:“娘,娘……”
阿南此时才感觉自己浑身干焦脱力。她将囡囡交给旁边邻居大娘,捧起桶中水大口喝着,缓解喉咙的灼痛,又把身上泼湿,驱除身上火气。
扶着墙走到远离火海的地方,她靠在一户人家屋檐下,揉着自己刚刚摔伤的膝盖,疲惫困顿。
一盏朦胧小灯映照过来,一个白瓷小瓶递到她面前。
那持着瓶子的手极为修长白皙,在灯光下与手中瓷瓶一般莹光生润,迷人眼目。
“阿言……”阿南叹息般地唤了他一声,烟熏火燎过的嗓子比往常更沙哑了三分,一边咳嗽一边问,“这么快就拿来了……你随身带着乾坤袋?”
“咳成这样了还说笑。”小灯照出她披头散发、满是尘灰的面容,奇怪的是,这么狼狈的模样,朱聿恒却觉得并不难看。
他将小灯搁在台阶前,在她身旁坐下:“你说楚家擅长雷火时,我让人准备的。毕竟……和你在一起,有太多不测的险情了。”
“怎么,跟着我委屈你啦?”虽然特别疲累,但阿南还是笑了。
他望着她,低声说:“在我面前,不必强颜欢笑。”
阿南眉一扬,正要反驳,但看到他眼中的了然与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