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脚步微微一顿,侧眸扫了凌霏一眼,凌霏接触到他的目光,微微一怔。
四周仙门弟子都在,凌霄不过默了一瞬,复而开口:“回辰星山后,我亲自执鞭,取九日,日日鞭打她八十一鞭,直至她周身法力尽失,筋骨仙脉尽断,此生再无法修仙,以示惩戒。我独留她一命,这在凌霏道长眼中,却也是护短?”
打散法力,抽断筋骨仙脉,致使她此生再无法修仙……若真是那样,只怕是修什么都不能了,下半辈子走路恐怕都成问题吧。对于没修过仙的人来说,这恐怕不算什么,但对于入过仙门,曾御剑在空中自由翱翔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再狠戾不过的惩罚
了。若是这样惩罚,倒还不如让她死了呢!
周遭仙门弟子们皆是沉默,凌霏也闭口不再言语。凌霄便抱着雁回,一步走在前面,出了地底炎洞。
没有人跟上来,所以也没人知道,他在出炎洞之时,目光微垂,落在雁回的脸上,沉默地看了许久,然后对着她心口处,先前因取心头血而留下的血迹,无言沉默。
雁回再醒来的时候,呼吸到的已经不再是西南之地那般浑浊的空气。此处灵气氤氲,是她从小呼吸到大的熟悉气息。
辰星山?!雁回一下便分辨出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只是她如今身处之地四周黑暗寂静,只有头顶有一束光从天顶上照下来,落在地上,透出斑驳的影子。
雁回眯眼去看,有些被阳光晃花眼睛,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在辰星山的哪个地方。
她想站起来走两步,但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分别被四根沉重的锁链套住,一动脑袋,脖子上也有被坚硬铁块束缚的感觉。她抬手一摸,脖子上果然也锁了铁链。抬头看了看,锁住她的五根铁链皆被死死固定在洞口周边,旁边还有封印法文。
雁回试着往身体里探了探,果然,身体里内息虚无,约莫是被封住了去。要提起气息飞出去只怕是不能了,好在铁链的链条长,不影响她在这地牢里来回走动。雁回盘腿坐下,不明白事到如今凌霄带她回辰星山到底又是怎么个意图。还有被
留在三重山岩浆里面的天曜,会不会真的被熬成龙汤?
“师父!”雁回这里还在想着,头顶洞口外倏尔传来了子辰的声音,说得又急又快,“师父!此鞭刑委实过重,雁回既已不再是辰星山弟子,师父为何不放她一马?”
“谈何过重?”
听到凌霏这不徐不疾的声音,雁回挑了挑眉,这听起来,外面好似还来了不少人啊。是凌霄要拿鞭子抽她,所以还请了很多人来观礼吗?
“而今这雁回已经修了妖法,精进奇快,还一心帮妖族做事,若放纵下去,怕是为害天下。她既然是辰星山出来的人,师兄为苍生除害,有何不妥。”
听起来好像是很有道理。
雁回听到子辰没了声音,本来她这个大师兄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哪会和人针锋相对地争执呢。这样的时候能帮她说话,已是很不容易了。
外面不过沉默了一瞬,凌霄便开了口:“正午了,施鞭刑。”
随着他话音一落,雁回只觉四肢的铁链倏尔一紧,拉着她便往洞口而去,一直将她送了出去,然后铁链一截接一截在空中变硬,直到变成了支撑着将她吊在空中的力量。往下一看,雁回不由挑了眉头,竟是辰星山的师叔师伯们尽数在场,连带着各峰的大弟子们都在后面排队站了好。最前面的是凌霄和子辰子月,以及雁回再熟悉不过的一群师兄师姐们。
还真是在观礼啊!
不过当雁回看见凌
霄手中的鞭子时,她霎时明白了,大家都这样站着,到底是为什么。
灭魂鞭,断其筋骨,灭其仙根,使其魂魄大伤,这辈子,都没有修道的可能,或许会直接让她成为一个废人。这对于修仙者来说,无疑是最为严苛的惩罚了。辰星山开宗立派以来,虽然立了灭魂鞭这个规矩,却从未有人被施以这个处罚。当徒弟的再怎么错,很多师父也狠不下心。毕竟是自己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孩子,一点一点教出来的徒弟。
而凌霄,却能下得了手。她修妖法,在他心中竟是犯了这么不可饶恕的错吗?
凌霄拈诀,手中灭魂鞭凌空飘起,长鞭在空中一转,舞出鲜红的一条光影,而后“啪”地抽打在她身上。雁回一时只觉被抽打的地方麻成了一片,待到第二鞭快落下之际,那伤处才倏尔传来寸寸如针扎的痛感。
第二鞭落下,抽打在同一个地方,本就如针扎似疼痛的地方,这一鞭像是将那些针都抽打得穿透了她的骨头一样。
雁回不可控制地唇色一白,她咬住了唇,眼睛蓦地充血。
第三鞭,依旧是同样的地方!
雁回咬破了唇,鲜血在嘴角落下,但她却感不到疼痛,因为身体能感觉到的疼痛,都在被鞭子抽打的那个地方了。
九日,八十一鞭,每一日抽打的地方不同,但日日八十一鞭都会落在同一个地方。不过打了七八鞭,下方有些弟子便看不过去
了,沉默地低下了头。
子辰唇角颤抖:“师父!念在多年师徒的份上,师父便放过雁回吧!”
凌霄不为所动,旁边凌霏眼神一斜,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动似又要开口。子辰径直一撩衣袍跪了下去:“雁回自幼孤苦,心性难免散漫,纵使有行差踏错,可也从未行害人之事,好歹也与师父十年相伴,而今便饶了她这一次吧!”
雁回已被鞭子抽得有些神志模糊了,但子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声音却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师父……”子辰身旁,也有其他弟子站了两步出来,“雁回虽有过错,但此刑委实过于残忍……”有人开口,身后的弟子便也都轻声附议。
凌霄只抬头看着依旧在受鞭刑的雁回,像是根本没听到身边的恳求一样,丝毫不为所动。
雁回死死咬住唇,即便已经将唇咬得稀烂,她也没失声喊出一句痛来。倔得像块石头。
第一日这八十一鞭雁回不知道是怎么挺过去的,她并没有昏迷,也没有闭眼,就这样睁着眼,咬着牙,硬生生地受完了这八十一鞭。待到最后一鞭落下,雁回耳朵倏尔听到自己身体某处筋骨发生断裂的声音。她不清楚到底是哪儿伤了,因为整个身体好似都已经痛得不像她自己的了一样。
行完刑,链条慢慢落下,将雁回重新放回了地牢之中。外面的人慢慢散去。
雁回躺在地上,望着外面的天,不久便看见了
子辰满是担忧的脸出现在洞口,他望着下面的雁回,一言不发。雁回却拼了最后一分力气,咧嘴笑了笑:“大师兄。”她的声音极致沙哑,“谢谢你。”
然后天上便像下雨了一样,有水珠落在雁回的脸上。子辰一抹脸,道了声对不起,咬牙走开了去。她这个大师兄啊,就是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他有什么好对不起她的呢。又不是他打的她,他能做的,也都帮她做了!
傍晚时分,雁回躺在地上,倏尔闻到了一阵饭菜香,是久违的张大胖子做的大锅饭的味道。雁回鼻尖动了两下,抬头望上洞口,只见一个人影拉着竹篮将东西一点一点送了下来,落到雁回的脑袋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