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当年的少年了,做人做事都要考量大局。可我知道,他人没追,魂却早已飞了。我有些害怕的扶着他,我发现我怕的不是他去追顾云锦,而是他倒下。
顾云锦真是个妖怪
。
她的背影告诉我,这将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却也告诉我,她将永远横亘在我和柏昀生之间,一生一世,阴魂不散。
6。
婚后我长居苏州。
他工作忙,两地奔波,一个月只有不到十天能住在家里。余下的日子,我就陪着妈妈做做饭,散散步。
妈妈心疼我:“他有没有欺负你?”
我摇头:“怎么会,他对我很好。”
妈妈还说:“我有些后悔了。从小就由着你性子来,连你喜欢谁也要想方设法弄进家门。可是这样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呀?”
“我自愿的,”我笑,“我也不觉得委屈。”
她就只能长叹了。
他生意越做越大,即便回不了柏记最鼎盛的时期,元气也补回了十分之八九。父亲有些慌了,他怕他制不住这条饿狼,时机一到就遭到反噬。
他一辈子商界驰骋烟酒不断,老来疾病缠身。眼见着后棋还没布好,公司却突遭变故。父亲急火攻心,一夜之间病倒了。
手术要签字,母亲急的血压狂升。外人终归是放不下心来,我一个人在医院跑上跑下整整三天。
第三天,柏昀生坐凌晨的航班飞回来。
医院里静的骇人,他的脚步声好响好响。我苍白着一张脸看向他,我说,柏昀生,薛家给不了你什么了。
他长叹一口气。
他问:“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我岳父病了的事还要别人告诉我?”
我只觉得讽刺:“告诉你又如
何?”
柏昀生看了我许久。
然后,他伸出手臂,轻轻把我揽进怀里。
“我是你丈夫,薛宁,”他在我耳鬓厮磨,“你是我妻子。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这是家事。”
家事?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见这样的话。我想抬头,他却用手压着我的头发,让我靠在他的肩窝。
“我不说,你也不问,”他轻叹,“我既然娶了你,我就要对你负责任。我不是临时起意,更不是把你当替代品。我爱过顾云锦,但是现在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静悄悄的医院走廊,我痛哭出声。
我爱了十多年的人啊。
我把自己低到尘埃里,我连自尊都不要了。我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一句:现在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他仍未说过爱我。
但对我而言,已经足够。
4。
顾云锦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父亲痊愈,他和我一同尽孝。有时候我早上想赖床,他便穿戴整齐去推着父亲的轮椅散步。妈妈私底下和我谈论起,也是多有欣慰。
再后来,我们有了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开疆拓土的时期已经过去,他生意稳定,有了更多的时间陪我和孩子。每次早上醒来望着他的眉眼,我还会觉得人生若梦。
有次我和朋友喝茶回去得太晚,他在沙发上等得睡着了。我探过身想把他叫醒,只听见他呢喃了一句:“宁宁。”
我就那么站在那看了他好久。
那天
我忽地想起过往。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美院向阳的画室,他握着一支铅笔,在纸上细细涂抹着阴影与高光。抬头看见我站在门口,他招了招手:
“薛宁。”
他的眼睛里水光潋滟。然后我沉溺其中,整整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