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看见他们没有帮他的意思,嘴角一撇又要哭,吓得邵雪急忙走了过去。她也没想到自己头一回和真外国人交流是一六岁小朋友,你来我往了半天,总算听明白这孩子怎么回事。原来这小孩是在国外长大的,今天被爸爸带着回国却走丢了,他看见旁边这麦当劳那Logo(标志)长得和自己家那个挺像就进来了,结果进来还是找不着自己亲爹。三个人问了几句大概弄明白怎么回事,领着小孩就去了最近的派出所。
派出所那片警齐名扬就住邵雪他们胡同,抬眼一看这仨人一下就乐了:
“呦,这不张祁吗?你犯什么事了,这是来自首啊?”
“齐叔叔,我都多大了,你还记着我小时候招猫害那几档子事,什么跟什么就自首了?”
“哼,我对你有阴影。不是,你们仨怎么带一孩子啊?”
“这就是了吗,”张祁一拍手,“这孩子跟家里人
走散了,我们仨不辞辛苦把这走失儿童给您送过来了。您上来就这么打击我,真是寒了我的心。”
齐名扬一看真是小孩走丢了,工作状态赶紧上了线。他给几个附近的派出所打了电话,没一会就查出了他已经报警的身为归国华侨的爹。
“坐着等吧,他爸一会过来领人。”
齐名扬英语不咋地,小孩跟他沟通不好,拽着邵雪袖子不让这姐姐走。三个未成年蹲一堆哄这个小未成年,不过十分钟就等进来个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
“哎呀,谢谢你们几位啊,这孩子可把我吓坏了。”
“呦,”张祁一听对方的口音就乐了,“叔叔您这是乡音未改呀。”
“嗨,”那人把儿子拉过去长舒一口气,“我就是十几年没回来了。刚一下车路都不认识,一转眼他就跑没了。”
齐名扬招呼他过去做登记,这人一边写一边拖着邵雪他们不让走:
“你们别走,我一会得请你们吃饭。”
好歹是个归国华侨。三个人跃跃欲试,做好了吃高档西餐的准备,结果男人上车就奔着老一辈最爱去的灌肠老店去了。郑素年和张祁夹着个小孩坐后边,邵雪坐的副驾驶。她斟酌了半天语句,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叔叔,咱这是去吃灌肠啊?”
“可不嘛,”他盯着眼前的车水马龙长长地叹了口气,“想了十几年了。”
“打小就吃,出了国再也没尝过正宗的。就这一口,想了
十几年了。”
马路大改,男人几次路口都走岔了。邵雪在旁边叽叽喳喳的指路,却只见到他的眉毛一点点皱起来
“怎么都变了呀,”他有点迷茫的说,“我怎么都不认识了?”
张祁安慰:“您都离开这么长时间了,这路不熟也正常。”
“我知道,可是这高楼大厦平地起的,”他下巴指了指窗外,“一点以前的痕迹都没有了。你要是不告诉我,这哪是故乡啊,这就是一他乡——嗬这大坑!”
小孩站在后座位上,一起一落被颠地磕了头,大哭着钻进了郑素年怀里。
车里的气氛一下有些尴尬。邵雪不知说什么,只能赶紧转移话题:“现在这路一个月换三回,我妈他们有时候都不认识。这不快到了么——哎叔叔您这是车载音响吗?您这能放歌吗?”
那人凄然一笑,随手摁下了音响的开关。前奏一出来,车里的几个年轻人都是一愣。
“我爷爷小的时候常在这里玩耍高高的前门仿佛挨着我的家吃一串冰糖葫芦就算过节他一日那三餐窝头咸菜么就这一口大碗茶……”
漫长的间奏里,邵雪忽地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如今我海外归来又见红墙碧瓦高高的前门几回梦里想着它岁月风雨无情任吹打却见它更显得那英姿挺拔叫一声杏仁儿豆腐京味儿真美我带着那童心带着思念再来一口大碗茶。”
“世上
的饮料有千百种也许它最廉价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它醇厚的香味儿直传到天涯。”
“它直传到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