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临影。
七月的阳光,火辣热烈,如同小火炉一般炙烤着整个大地。
圆明园草木丰盛,花繁叶茂,比之府邸要更加凉爽。但对于没有开窗,又密不透风的屋子,却热的仿佛闷笼。
孙若雪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半躺半做在床上,脸颊苍白,没有一起血色。
吱嘎———
房门被推开,彩薇端着熬煮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格格,快躺下,太医说了,您的身子刚小产,不能受风,需要静养才好。”
采薇将药放在桌上,自己赶紧来到床边,将坐起来的孙若雪慢慢扶下,复尔又在其身上盖上一层厚厚的被褥。
虽然说整个屋子里不通风,又闷又热。
就如采薇刚进来时,能明显感受到窒息。可孙若雪却感受不到,她太虚弱了,眼下距小产不过几日,身体上的损伤还没有大好,人又昏昏沉沉,若不是采薇照顾得当,她恐怕要更严重。
“咳咳,哪里有你说的这般眼中,不过是小产罢了,”孙若雪说着话,虽不在意,可眼神中依旧布满痛苦,她抿着嘴,手指在被褥下缓慢的摸上还有些阵痛的小腹。
那里,原本是存在一个孩子的,可是眼下,一切都没有了。
“格格,您可不能在眼下悲伤难过,对身子不好,”采薇劝了两句,跟着赶紧将放在桌面上的药碗端过来递到孙若雪嘴边,“娘娘那里,特意送来了好些上好的补药,您按时吃,等身体养好了,小阿哥一准还会再来的。”
采薇是孙若雪当了格格之后提拔上来的贴身宫女,同时也是宫里熹贵妃娘娘的人。
“是啊,你说的对,我要养好身体,才能让小阿哥再回来。”孙若雪轻轻的说着,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什么。总之说完了话,她伸出手,端过嘴边的碗碗,仰头将苦涩的汤汁都喝进肚子。
谢绝了采薇递来的蜜饯漱口,仿佛这样的苦涩才能掩盖住她自己亲手杀子的愧疚。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孙若雪将干净的汤药递回给采薇,“我累了,要睡一觉。”
采薇闻言,赶紧放下喝干净的药碗,跟着小心翼翼的帮孙若雪盖好刚刚因为喝药不小心散开的被褥,这才拿着汤碗转身出门。
屋子,只剩下孙若雪一人。孙若雪那双闭上的眼睛,复尔又睁开。
复杂带有沉痛深意的眼神盯着自己头顶上方的床幔,孙若雪嘴边蔓延的苦涩笑意逐渐变大。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又一次同宫里的熹贵妃娘娘搭上关系又是祸是福。
没错,这样一场精心算计,源于孙若雪肚子里的孩子出现了问题。
她是知道自己怀孕这件事的,只是知道的有些晚了。加之早些年,她当宫女时伤了身子,并没有调理过来,所以那个孩子,哪怕平稳度过了前三个月,也会在五六个月时流产。
所以,孙若雪通过采薇,联系上了宫里的熹贵妃娘娘。
两人趁着这次来圆明园,直接将失子的事情扣在乌拉那拉青樱和富察氏一族的身上。
她按照计划,提前喝下了准备好的堕胎药,顺利的晕了过去,跟着,所有事都交给了熹贵妃娘娘。
等到她从晕厥中清醒过来时,她的孩子已经不在了。而同住一起的,富察褚英的大阿哥被送到了福晋处,高晞月调走,乌拉那拉青樱被关禁闭。
她凭借着熹贵妃留下的后手,顺势拿到了王爷的怜惜和福晋的体谅。
可孙若雪并不高兴,因为这一切,都是她用自己的孩子换来的,她亲手弑子,并且还利用孩子的死,嫁祸给其他人。
微咸的泪滴顺势从眼角落下,浸入到被褥中,留下一团团深深的痕迹……
对面,富察褚英所在的闲庭馆。
永璜被抱离身边已有十日,富察褚英也从丢了魂的状态恢复正常。
目光平静无波的注视着对面的小院,富察褚英看见忙碌的采薇,偷懒的彩婷,以及周围八卦的宫人。
宁心端着炖好的膳食,送到富察褚英跟前,“格格,您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吃饭,为了身子,您也该吃一点了。”
“宁心,我后悔了,”富察褚英说话的声音很轻,如鹅毛柳絮。敲在宁心心里,更让她心疼。
“格格,都会好的,等咱们出去,永璜阿哥就会送回来的,”宁心咬着唇,小心的安慰富察褚英。
富察褚英满脸苦涩,眸中又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偏执,“不会的,王爷真的生气了,永璜,不出意外,便要放在福晋那里教养了。”
抬起头,看向担忧自己的宁心,富察褚英扯扯嘴角,却没能笑出来,“这件事,是我疏忽大意,我没想到,孙若雪会这么狠,”自己对自己出手。
富察褚英不是傻子,相反,她能在府邸平安生下大阿哥永璜,就知道这是一个聪慧精明的人。
当一开始的迷雾随着时间消散,笼罩在其中的阴影褪去。只要仔细琢磨,她就知道,孙若雪,并不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