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余福海自小儿服侍他,哪里看不出老爷子这是动了真怒了。
他虽然对薛攀印象不错,但也不可能让这小子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越过康师傅去。
只能在心中暗暗替薛攀捏了把汗,期望这位薛大人自己机灵着点儿,可千万别触了万岁爷的霉头,惹得老爷子生气,给自己招来祸事罢。
没想到,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侍卫们一个接一个来报薛侍卫跟太子殿下和十三阿哥的谈话内容。
听说他们谈的还是之前四阿哥跟薛侍卫谈的四阿哥嫡长子夭折的事儿,康师傅也不免沉默了。
难道说是他想多了?
只是说这个,倒也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吧,又让他想起弘晖那孩子早夭的事儿了,蓝瘦,香菇。
余福海看着康师傅的表情,哪里还看不出来他在想啥。
四阿哥府上那位嫡长子早逝的事儿,不说他们这些亲人了,便就是他们这些宫人们也都觉得可惜。
当时大家心中也隐约觉得,若是薛侍卫在,说不定还有救,所以,四阿哥为此而拦住薛侍卫说话,原本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希望太子殿下跟十三阿哥也是一样,这样,这事儿就变成了普通的闲话,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了。
余福海小心观察着康师傅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不快的神色,便抬手叫侍卫们退下再探,但是自己却是一句话不敢多说,只等着康师傅自己琢磨——这个时候他可不敢随便多言,不然,保不齐这位万岁爷就把满腔的怒火和不快都发泄到他的身上了。
四阿哥是个省事儿的,十三阿哥也勉强可以放心,但是那位太子殿下么就……
余福海总觉得眼皮子乱跳,怕是还会出事,果然,没多久,再有侍卫来报太子、十三阿哥跟薛攀谈话的内容的时候,果然就真的还是出事儿了。
太子不愧是太子,这骄纵无礼、乖戾暴躁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啊。
怎么能够说出“谁家没有死过孩子”这种冷血无情的话来呢?
完蛋,精准踩雷了属于是。
余福海默默缩了缩肩膀,想着今儿这南书房必定有一场大动静,只有看几位阿哥还有这薛大人各显神通罢。
不过以他作为皇帝大伴对康师傅的了解,多半这火气不会直接对着太子或者阿哥们发,那么倒霉催的薛侍卫肯定就是要做那个无辜的炮灰了。
哦,什么无辜。
万岁爷说谁有罪,那就是有罪,哪里有什么无辜的呢?
本身跟皇家,特别是阿哥们走的太近了,就有这种风险的。要么怎么说是伴君如伴虎呢?
这空前的圣宠、滔天的富贵,哪里是那么容易享用的?
分分钟都会有掉脑袋的风险好吧。
这薛侍卫虽然聪明,但终归还是太年轻了。这里头的水太深,一般人终究还是把握不住的,只能说,命该如此罢。
余福海已经提前预判了这位年少有为的薛侍卫的结局。
果然,不过片刻之后,康师傅就叫他亲自去传口谕:“余福海,你去,把薛蟠给我叫来。”
余福海慌忙上前应了个“嗻”,正准备低着头倒着退出去传旨,冷不丁康师傅又道:“只叫薛蟠一个人来。太子跟老十三若是问,就说教他们没事儿滚去外头找点儿事儿做,别一天天赖在宫里头不走。”
余福海又赶忙应了个“嗻”,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完了,这下子万岁爷是真生气了。
只希望几位爷能够省点儿事,别再闹腾了。
若是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呢。
余福海满腹心事地去叫了薛攀过来,发现在场的太子和十三阿哥的反应果然跟康师傅预料的一样。
十三阿哥首先问道:“方才咱们不是才从南书房出来么?皇阿玛这个时候传召薛蟠又有何事?”
太子虽然没有发问,但是显然也是有同样的疑虑。
反倒是被传召的薛攀只是微微错愕之后,面上的表情就恢复了平静,很快表示这就随着他去南书房暖阁儿见驾,让余福海松了口气之余,又免不了在心底暗自赞叹起来。
不愧是薛大人,就冲着这个聪明劲儿,也配得上万岁爷这么看的起他、对他这么好了。
只是罢,希望等会儿他也能如此接住万岁爷的怒火才行。
余福海一边儿隐隐替薛攀担忧,一边儿按照康师傅的吩咐“遣散”了太子和十三阿哥。
看着两个人又是委屈又是气愤,还隐约夹杂着些紧张担忧的复杂表情,余福海也感觉心情很是复杂——这几位爷也都是他看着长起来的,那真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优点,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毛病。
不说万岁爷了,便就是教他来选哪个最好,也选不出一个来啊。
行吧,现在就看,这位年轻的薛大人怎么接住万岁爷的怒火了。
余福海带着如此复杂的心情领着薛攀到南书房暖阁儿见驾。没想到还没进门儿呢,迎面就飞来了一个杯子——还是汝瓷的,看起来就在他去传召薛攀的这么一会子功夫,那两位爷又有新的动向了……
虽然知道这两位爷一贯不是省事儿的,但是闹心到这个程度也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说啥好了。
余福海叹了口气,这才上前通传道:“万岁爷息怒,薛蟠来了。”
康师傅却根本不理他这个茬儿,只气哼哼看着薛攀,只是没有想到,薛攀根本不按牌理出牌,那明明是赔罪但是怎么听怎么怪的话一说,不单是康师傅,便就是旁边儿伺候的人也感觉浑身不得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