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不带这样的。
怎么每次您老这群儿子们搞事儿搞大了就要找我来帮着善后啊，老爷子咱能做个人不？
面对着薛攀这种堪称“哀怨”的小眼神儿，康师傅却只是装作没有看到，甚至都直接免了他的行礼，十分亲切地对着他道：“行了，别净拘泥于这些虚礼了，快些过来坐吧，这儿有大事儿等着决断呢。”
行吧，这都直接赐座了，真是太给面子了。
简直有些感动到哭了怎么办。
薛攀默默叹了口气，还是只能“恭敬不能从命”，上前谢了恩，坐了下来。
显然薛攀到场这个小插曲，对现场的主角们影响并不大。
阿山这次进行了十分充分的准备，一来就先发制人，对着陈鹏年一顿输出。
从这老陈不积极给康师傅筹款办修建行宫的差事，到他居然敢用妓院的旧址开乡约课堂，还在上面宣读康师傅的圣谕，简直是大不敬……
各种大大小小的事儿都罗列出来，实在是信息量非常大了。
特别是在妓院旧址上宣讲康师傅颁发的圣谕这事儿，简直就是太破防了。
康师傅听了之后，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好，几乎想当场处置了陈鹏年。
好在河道总督张大人一力担保，恳请康师傅彻查清楚再说，加上陈鹏年在江南的口碑一向很好，很多人帮他求情，他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却还是被不依不饶的阿山弄到了京城来“当面对质”。
这回除了那些早就弹劾过的旧事，阿山又加了很多其他的爆料。
不算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儿，却都是踩着康师傅的雷区蹦迪——比如，陈鹏年在担任江宁知府期间，收受当地盐商的贿赂孝敬啦、贪污修行宫的银子导致工程质量差啦、无缘无故就把服役的人上枷拷啦……
反正怎么恶心残暴、怎么贪婪暴戾怎么来，显然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了。
果然，康师傅越听越生气，又是差点儿爆发的瞬间，太子终于还是出手了。
这位太子殿下事前显然也是做了很多功课的。
他一开口，也不废话，直接就开始陈述陈鹏年在江南做了哪些好事儿，当地的百姓如何爱戴这位知府大人，陈鹏年在任期中又做了哪些政绩……里外里就是想保住他，顺便搞死阿山。
毕竟，身为两江总督却死咬着手下的这么一个清官不放，这本身就很奇怪了，肯定是有什么隐情。
其实，若是太子没有忽然“开窍”，原本他才应该是最想陈鹏年死的人——历史上记载，就是因为陈鹏年得罪了阿山，还拒绝了太子一派的敲诈，怀恨在心的阿山立马跟太子联手，几乎直接把这位老实正直的知府大人给整死。
也就是张总督等人拼死力保，加上当地百姓苦求，才把陈鹏年的小命儿给保了下来。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犯了这么大的错儿，江宁知府是不要想再干了，好歹也是正经进士出身，就弄到武英殿编书罢……
于是陈鹏年就这么在武英殿编了三年的书，然后就去了苏州当知府，后来跟着张总督治水，然后接了张总督那个河道总督的班……
总体看，这位陈大人是个能干又清廉的好官。
正常想做一番事业的明君，肯定是要爱才、用才的。只有心思不在治国理政，只在争权夺利上的人，才会做出这些睚眦必报，靠自己好恶选择队友的蠢事儿。
原本的太子是啥样就不说了。没想到，这回太子变了，另外还有大阿哥和八阿哥顶上了……
就，一个人不会永远坏，但是永远有人坏，这也是个真理来的。
太子此番“性情大变”之后，就开始亲近张鹏翮、陈鹏年这些好官，对阿山啦、噶礼啦这种贪赃枉法的小人就十分厌恶了。
只是，这阿山也已经在官场浸淫多年，又是跟康师傅下过战场的，都混到了两江总督这种高位了，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所以，在试图向太子抛出橄榄枝被拒绝后，他就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账，然后转头投向了八阿哥的怀抱……
当然，也可以说是大阿哥，反正，他们兄弟俩的势力和资源，早就重新组合过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分不开了。
就，你不接受老子的投诚，老子就换一个人效忠，未必你太子就一定能坐上皇位吗？
咱们满人的规矩，可是“能者居之”。
阿山果断抛弃了抱太子这条大腿，换了大阿哥那条抱——毕竟，赫赫有名的金陵甄家都抱的他们，虽然说后期大阿哥有点儿翻车，但是，这不还有八阿哥呢嘛。
这位八爷看起来比大阿哥更好相处，也更有明君之相——而且人家也是跟大阿哥一样是惠妃娘娘膝下长起来的，具体从哪个肚皮里爬出来的，又有什么要紧。
于是，阿山自愿上了八阿哥的贼船，成为这位八爷的一把刀，专门为了他冲锋陷阵，奋勇杀敌——主要就是靠他最擅长的弹劾来搞倒不是自己阵营的官员。
如果还正好是太子要力保的，那就更得要加大火力搞倒了。
所以，现场就成了这种胶着的场面了。
听双方发言了各几个回合、都是这种毫无营养的扯皮之后，薛攀就有点儿听不下去了。
其实这位陈鹏年陈大人，薛攀是知道的。
毕竟，也算是青史留名的人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直接在任上没了，是非常值得敬重的清官。
哪怕是现在被阿山指着鼻子诬陷，他也只是沉默着，不多言，偶尔阿山说的太过分了，他就争辩几句，大多时候还是一言不发的，简直就是把老实、正直打在了脑门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