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薛攀不能。
薛攀叹了口气,非常主动地走过去,对着林如海拱手施礼:“蟠儿见过林姑父,姑父可是有事要同蟠儿说?”
林如海笑道:“蟠儿果然聪慧过人。”
薛攀苦笑:“非也,非也,主要是姑父您这也表现得实在太过明显了……您说咱们是去您那儿说话,还是我那儿?”
见薛攀如此配合,林如海笑得愈发愉悦,却并没有接他的话茬儿,而是话锋一转,说起贾珠来:
“这两日蟠儿救治珠儿辛苦,自当好好犒劳一番才行。不过珠儿到底才醒,暂且不好劳动荣国府诸人,只好略等几日再说。故此姑父我这才总算有幸从你的姨丈大人、我的存周兄那里讨到了这么个好差事,先护送咱们大神医薛大爷回府歇歇。”
噗,不是吧?
没想到林姑父竟然还是个隐藏段子手啊,这小话儿说的,咋就那么好玩儿呢?
薛攀直接被逗笑了,笑过之后,却细思恐极——暗道这林姑父果然厉害,明明是件客套讲礼的事儿,他却偏偏能说得像是他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让听他说话的人心里太过舒服,导致根本无法拒绝。
再细细一想,这位林姑父明明早看出他薛攀不想再在荣国府多呆,却不动声色地用这种法子帮他达成了目的,不但连辞行都省了,甚至还让贾政等人感恩戴德。
更加不要说,这位林姑父也顺便能够用这个方法达成了能够安全、安静、不被打扰地跟薛攀长谈的目的。
明明这才是他真正的、最重要的目的好吧。
三句话,让一切按照姑父的意思来进行,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也就难怪,这位林姑父能够从满朝那么一堆人才里头脱颖而出,成为康师傅的心腹之一呢。
不服真的不行。
薛攀由衷地对林如海这一手儿处事方法感到佩服,然后就跟在他身后上了贾家的马车——既然是帮贾府办事,那肯定要使唤贾府的人和东西嘛,不然人家怎么好意思让林姑父亲自帮忙啊。
就一个字,绝。
薛攀跟林如海一起坐着马车回到了薛家宅子,一路上时不时的也闲谈几句,但也只是闲聊而已,一句要紧的话都没有说。
毕竟这马车是荣国府的,赶车的伙计也是贾家的人,薛攀跟林如海虽没商量,但十分默契,根本不可能在这时候说什么正事儿。
等到了薛家宅子,薛攀立刻赏了送他们回来的贾家下人几吊大钱做“辛苦费”,又叫了人好好安排他们吃饭,这才请林如海入内,准备安排饭食招待这位姑父大人。
林如海也不着忙,薛攀招待他什么,他就一概笑眯眯地接受,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又一路到薛家花厅歇息闲聊。
薛攀屏退了左右,不要一个下人服侍,而是自己亲自奉茶。他知道林家一向讲究,故此先服侍林如海用清茶漱过口后,又上了明前龙井,这方才是吃的茶。
林如海笑着看薛攀忙活,对他这些殷勤有些讶异,却也并不推辞,等到薛攀奉上龙井,他接过来轻品了一口,也只说了声“好茶”,仍是不肯先开口,薛攀叹了口气,终于撑不住,率先笑道:
“姑父真是好沉得住气啊,巴巴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想这么个巧法儿亲自把侄儿送回来,侄儿也都早早把人支走了,又亲自服侍姑父吃了茶,就等着姑父示下呢,姑父倒是什么话都不说了。”
林如海笑道:“正所谓‘客随主便’,既然到了蟠儿这里,还是应当等蟠儿先开口才是。”
薛攀无奈叹息,两个人又相互开了两句玩笑,林如海总算收了玩笑的心思,正色道:“蟠儿可知,姑父今日寻你何事?”
薛攀也正色回应道:“想是同姑父此番升任扬州盐政之事有关?”
林如海叹了口气,似乎对薛攀这个回答毫不意外:“蟠儿果真是比姑父想象之中的还要聪慧……你觉得此事是好是坏?”
他问得似乎很是随意,但薛攀却知道,这便是另外一种“考校”了。
跟上次在荣国府花园子里头那个春日即景诗的考校不同,那次林如海充其量就是看看他们这些年轻人的文思、诗才,说是考校,其实跟玩儿也差不多。
但是这次,却是更加复杂的、真正意义上的“考校”。
薛攀有种预感,这事儿可能跟康师傅接下来几年的想法有关,甚至还会关系到那件大事。
毕竟,林如海选择的这个时机简直太巧合了——他们两个人一起进京,林如海述了职,薛攀办了事儿,偏偏两个人前后脚都升职了。
林如海升职成了扬州巡盐御史,薛攀更是从个世袭户部挂名儿小官,一下子成了带御前行走头衔儿的御前侍卫。
虽然品级不高,好歹不是没有品级的挂名儿了。
当然,这也不过只是说着好听,他也不可能留在宫里当差——至少最近两三年没可能。
一来是他孝期还没过,二来,江南那边儿的事儿还没处理完,就算他想留在京城,恐怕康师傅也不肯的。
所以,薛攀在京城处理完事务之后,过不了多久肯定也是要回金陵城的。
而金陵、姑苏、扬州,原本离着就不远。
莫非林如海这意思,甚至是康师傅背后的意思,是要他这个“聪慧”的小侍卫帮忙在江南办些大事儿么?
这么一想,也并非没有可能。
江南素来是富庶之地,盐政这块事务那可是大肥肉。整个江南可以说一向都是甄家的地盘。
虽然甄家并没有出现在金陵“护官符”里,那并不是说他们家比不上贾王史薛四家,反倒是因为他们家太“大”了,区区“护官符”已经装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