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今日这宫女会突然跑来找纳兰性德?
莫不是纳兰性德惹来的一朵小桃花儿吧?
若不是还要在这儿等着接胤礽,纳兰性德现在就想转身逃走。
以他的品貌才情,对他示好的女子自是很多,但他却并不耽于美色。
少时他一心读书向学,后来有了卢氏,便踏踏实实的守着她过日子。
他院里除了卢氏之外,只有一个懵懂时觉罗氏安排来伺候的通房丫头。
他定亲之后,为她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许她出去另行嫁人,可那丫头却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只愿留下来做个普通的丫头就好。
毕竟是伺候过纳兰性德的,卢氏便与觉罗氏商量,将那丫头抬了做妾。
为了这件事,纳兰性德第一次跟卢氏生了气。
他与那丫头并没有什么感情,过了少时冲动的那段时日,便再也没碰过她。
也因此,他对那丫头是心怀愧疚的,本想着若能帮她寻一个待她好的男子相伴余生,也算是有所补偿,可没想到卢氏竟不与他商量,便将那丫头给留下来做妾了。
卢氏也很委屈,纳兰性德身边就这么一个伺候的人,她还能给赶出去吗?
她一个月总有那么几日不方便,也得有人能帮着伺候不是?
最后还是纳兰性德先低了头,哄好了卢氏,却还是对那丫头承诺,若有一日她想离开了,他依旧会给她备好嫁妆,帮她安排好余生的。
纳兰性德对那丫头都是如此,自不会招惹外面的姑娘,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扯着他袖子不放的宫女,他想甩开,又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叫她丢人,一时间是进退两难。
“侍卫大人,求您发发慈悲,帮帮我吧,”
那宫女哭道,“就因为那日我冲撞了您,小主儿便不要我了,旁人也一直欺负我,你看——”
边说着,她便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伤痕来。
纳兰性德立刻扭开头去避开视线。
“我真的是快要活不下去的,不然绝不会来为难大人的——”
那宫女哭得愈发厉害,“求求您救救我,我愿意给您为奴为婢,做什么都行!”
纳兰性德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见这宫女哭得着实凄惨,便温声道:“姑娘,我只是个寻常侍卫,如何能帮到你?不若我与你些银子,你自行打点一下,给自己谋个轻省点的活计,可好?”
那宫女拼了命闹到这里,自然不会是只为了些银子,她见纳兰性德不肯帮她,干脆心一横,直接往地上一跪,伸手就来抱纳兰性德的腿。
这次纳兰性德反应过来了,迅速往后闪躲,叫那宫女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
那宫女还想再扑,却被人一脚踩在背上,再也挣扎不起来了。
林抱节用力踩住那宫女,然后对着纳兰性德笑道:“纳兰侍卫,您这是哪一出啊?”
纳兰性德叹了口气:“这宫女想是因为那日花圃之事受了委屈,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若可以,还请你帮她一二吧。”
“不过是个照顾花草的宫女,若是她私下里偷偷求助,帮她一把倒也容易,可如今她闹成这个样子,纳兰侍卫,您瞧瞧这周围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林抱节示意纳兰性德往周围看,果然除了当值的侍卫之外,还有许多宫女太监在探头探脑。
“不是我心狠不肯帮忙,而是帮了她,就是害了纳兰侍卫你。你还想给她银钱?这与宫女私相授受的罪名,纳兰侍卫,你担得起吗?”
后面这句话的语气,已经算得上严厉了。
林抱节年纪虽小,却是胤礽的贴身太监,是顾问行的徒弟,自是冷得下脸,管得了人的。
这话问得纳兰性德额上见汗,拱手道:“是我莽撞了,等会儿我自去向太子请罪。”
林抱节这才缓了神色:“太子方才叫了肩舆,纳兰侍卫不必在这儿候着了,回去等着太子便是。”
纳兰性德又看了那被林抱节踩在地上的宫女一眼,想替她再求句情,最终却还是没说出口,转身离去。
“行了,都散了吧,什么大事啊,这么围着看。”
林抱节冷声喝退了围观之人,然后俯身将那宫女从地上拉了起来,在她耳边低语:
“我知道你就是为了活命想拼一拼,但纳兰侍卫可不是你能招惹的。太子仁慈,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不要吵闹,先冷静几日再说。”
说罢,他将那宫女推给一旁的太监:“将她先关起来,别动刑,等着主子们处置。”
纳兰性德回到前面,在院子里站着,等了许久,才见到胤礽坐着肩舆回来。
纳兰性德要跪,却被胤礽拦住了:“有话进去说。”
进了屋子,屏退了众人,胤礽方才笑道:“容若果然招人喜欢!”
纳兰性德原本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自从那日向胤礽表过忠心后,他就很难再将胤礽完全当做小孩子来看了。
原本的谨慎里多了些许惶恐,他刚刚是真的担心胤礽会因此事动怒。
胤礽其实还挺乐见纳兰性德心软的。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在大清依旧实行近乎农奴制的八旗制度下,奴才们的性命就如同牛羊一般,攥在主子们的手心里。
虽然没有人会在胤礽面前说起血腥之事,但胤礽依旧隐隐知道许多。
比如他刚出生时那些个也不知是被人下了药还是故意要害他的奶娘们,比如乾清宫里偶尔会消失的太监,再比如突然得了“重病”修养了大半个月,回来后瘦了一大圈也沉稳了许多的梁九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