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膝行几步,到了罗敷脚下,怯生生看她一眼,又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样垂下眸去。她感觉到陆小凤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于是她咬住了嘴唇,犹疑且害怕地伸出了手,要拉住罗敷坠在袖上的袖坠。
罗敷正好换了个姿势,衣角在飞燕眼前划过,没叫她抓住。
飞燕垂下头,抹了抹泪,又恳求道:“姐姐,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家父卧病不起、我们、我们金鹏王朝王室背负血海深仇,丹凤是真的没办法了,才要求到陆公子与花公子头上,还请姐姐帮忙说和、原谅我们吧……”
罗敷悠悠开口道:“你难道不知道怎么求别人原谅?”
飞燕一愣。
罗敷伸出手,敲了敲桌上的茶杯,道:“屈膝、奉茶,心诚一些,眼泪收收,哭哭啼啼的烦死人了。”
上官飞燕的脸几乎都要扭曲了。
她在心里简直骂了一万声贱人,等事情完了……等事情完了,她要她死!她绝对要好好欣赏她死前痛哭流涕、丑态百出的求饶!然后让柳余恨一锤一锤砸烂她的脸!
她勉强笑了笑,道:“姐姐说的有理。”
说罢,上官飞燕慢慢站起来,倒水斟茶,又重新跪下,双手高举茶杯,奉于罗敷身前,低眉顺眼道:“还请姐姐原谅。”
罗敷单手托腮,欣赏了一会儿这幅场景,直到上官飞燕端茶的手开始颤抖的时候,她才伸出手去,似乎要去接那杯茶。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手忽然方向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拉”一声,扯下了上官飞燕半块面皮——
上官飞燕一下愣住了,呆呆地盯着罗敷看。
罗敷面上浮起一种玩味的表情,瞧了一眼她手中的半张面具,拎在手上像抖果冻一样抖了两下,又瞧了一眼上官飞燕呆若木鸡的脸,愉快地道:“小姑娘,你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谁都知道“丹凤公主”的事情有猫腻。
上官飞燕跪在原地,面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面具是用胶粘在脸上的,被暴力撕下,只让她的皮肤都生生被扯红了,但她并没有在意这个,她有点呆愣楞的,因为在她所有的设想之中,都绝不包括自己的伪装被人直接扯下来这一点……
她简直连想都没想过!
上官飞燕的易容术,是加入“红鞋子”后,公孙大娘亲自传授的。公孙大娘的易容术天下无双,就连眼睛最毒的人都认不出,连陆小凤都毫无察觉,可这个女人为什么……?
屋子里一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陆小凤“嘿!”了一声;撒花瓣的小姑娘上官雪儿惊呼“姐姐,你为什么要装成公主……”;独孤方和萧秋雨面面相觑,柳余恨黑洞洞的眼睛里却杀意大增。
方才那一瞬的寂静,体感很长,实际上却很短。
罗敷很有准备,她一撕下上官飞燕的半面面具后,椅子立刻往后滑了二尺,与此同时,她的脚尖也已飞起,一脚把上官飞燕踹了出去——
罗敷是真的不大能喝酒,此刻也真的是晕乎乎的,难免力道虚浮,但人腿上的力气本来也比手上的要大很多,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到上官飞燕身上,把她足足踹出去三尺有余!
穿透五脏六腑的剧痛瞬间袭击上官飞燕,令她眼前一黑,尖叫声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爆出,她灰头土脸地在地上连着翻滚了几圈,被飞扑过来的柳余恨接住。
一时之间,上官飞燕什么都想不起来,浑身都因为剧痛与仇恨、羞耻而剧烈的颤抖着,她尖利地叫道:“杀了她!杀了她!!”
上官雪儿吓呆了,与此同时,柳余恨将上官飞燕交到萧秋雨手中,厉咤一声,直冲罗敷而来!
萧秋雨和独孤方却没有动。
他们二人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独孤方与独孤一鹤仇深似海、柳余恨的半边脸是被闫铁珊削去的,萧秋雨是柳余恨的至交好友……当初他们来给“丹凤公主”当保镖,是因为共同的仇恨,谁知道公主变成了另一个人……
柳余恨却不管不顾,忠实的执行着上官飞燕的一切命令!
然而,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方才罗敷能用筷子击开柳余恨的大铁球,无疑已经说明她的武功造诣比这曾经的玉面郎君要好上一些,况且陆小凤和花满楼又不是吃干饭的。
上官飞燕瘫在萧秋雨怀里浑身颤抖,不住痛呼,发黑的眼前渐渐恢复时,她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柳余恨。
柳余恨是被打跪下的,右腕的大铁球不知道怎么被罗敷的长鞭尾钉给打下来了,他又试图用左腕的铁钩去钩罗敷,被陆小凤一个灵犀一指夹住,手一用力,铁钩断成三截。
罗敷依然坐在椅子上,两条长腿交错着,脸不红、气不喘,好整以暇地瞧着地上灰头土脸的上官飞燕,唇角的微笑带着讥嘲。
上官飞燕的面皮扭曲起来。
一蓬细如牛毛的针突然自她手中激射而出,这是以上官飞燕的名字命名的“飞燕针”,毒性极强,见血封喉。
然而,罗敷方才之所以要一脚踹飞她,正是因为她知道上官飞燕手里有毒针,为了防止距离过近来不及躲开。她早有心理准备,在细密银光扑来之前就一脚踢翻了桌子,桌上的碗碟摔出一片碎声,飞燕针夺夺夺扎在木质桌板上,未伤到罗敷分毫。
上官飞燕奋力一扑,从窗口直坠而下!
她竟要丢下自己的妹妹雪儿和忠诚的柳余恨,要一个人先跑!
废话!现在不跑,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