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兆卿突然想起自己之责骂的话语。
当时是怎么了?居然会骂出如此尖刻的话?当时他听到这些,心里该有多委屈多酸楚,自己是否为他想过?
要是赵括伤口好了,可以离开医院,他又会怎么对待曾经如此贬低他的人?
想到这里,孟兆卿心里猛然一阵发冷。他不敢到一旁专门准备的陪伴床上去睡,一直守在赵括床边。
半夜里,由于身体放松,伤口抽搐的疼痛变得清晰剧烈起来,从没受过这种苦的赵括一直在昏沉沉的低声呻吟着,半梦半醒间,满头冷汗。
朦胧间,赵括边哭,边胡乱叫着亲人的名字:「皇兄……皇嫂……母后,括儿好疼……父皇……父皇……」
到了后来,只听到他反复叫着「母后」,边呻吟边低哭泣。
看到他痛楚得难受的样子,就小心地抱扶着他起来吃止疼药,见他涔涔冒汗,就不断拿干净的温热毛巾给他擦汗。
听他凄惨可怜得胡乱叫着亲人,孟兆卿心底暗暗心疼。他温柔得把赵括抱起来,靠在怀里,让他安稳地伏在自己臂弯上,边轻轻地轻吻着那不断掉落的眼泪,边柔声安慰着他:「乖……别哭了……小括乖……不是有我陪着小括吗?……小括别哭了……」
心底那种酸涩怜惜的感情让孟兆卿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认真了。对这既可爱又可怜的孩子认真了。
虽然这份感情来得既快又真切,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却又无法割舍。
一夜下来,赵括自然是睡得不好,孟兆卿也是黑眼圈明显的睡眼稀松。
到了天亮,赵括才总算安稳的睡了一会儿。
孟兆卿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一番,又给闵姐打了电话吩咐准备好早餐送来,顺便去医院旁边的水果店买了些水果,这才回到病房。
赵括还在睡,孟兆卿向护士要了把水果刀,挨着床坐下,开始削梨子。
削着削着,似乎感觉赵括动了动,孟兆卿立刻抬起头来,对上赵括清醒的眼眸。
「你……你醒了!」
赵括眨眨眼睛。
孟兆卿扬扬手里的梨,「饿不饿?昨晚就没吃东西……来,先吃个梨子,我已经请闵姐送早餐来了,别着急,一会儿就有好吃的了。」
赵括接过那被削的模样古怪,看样子果肉也没剩下多少的梨子,皱着张小脸,左右翻看着梨子,最终抬起头看无助的看着床前的人:「怎么吃?这么大,还圆滚滚的。」
「啊?」孟兆卿瞪大了眼睛,这么吃?当然是就口咬了。
「我家奴仆们给我送上来的水果都是削成一小块小块,还准备了精巧的木签可以取用……这个东西圆圆的,这么大,如何下口?!」
赵括眨着灵动的大眼睛,一脸无辜。
孟兆卿却一脸黑线,沉着脸接过那只他好不容易才削出来的梨子。
要切开、怎么切?
孟兆卿反复翻看了那只可怜的梨子,寻着记忆里的模样,小心翼翼的从中间剖开,再笨拙地雕去苦涩的梨心,然后小心的就着他宽大的手掌把梨子分成六、七小块。
「喏!」摊开手掌,把那已经变得更加弱小的梨肉递给赵括。
赵括却没伸手取,反而盯着他的手掌看了变天,才迟疑的说:「你……有没有洗过手?那么脏,梨子的颜色都不是白嫩嫩的了!」
「赵、括!」孟兆卿可以断定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叫这个名字的时候,能听到自己牙关咬得「咯咯」直响的声音。
「好了好了,我吃!」赵括似乎也被他狰狞的模样吓到,伸出包扎着绷带的手,小心的取过一小块梨,放进嘴里。「唔……甜是甜,但是有股手掌摸过、不干净的味道……啊,算了,当我没说!」
他缩了缩脖子,继续吃梨。
闵姐这时推开门进来,「孟先生早。」她熟练地把菜盒、饭盒一格一格从便当盒中取出,摆放在病床的移动置物桌上。
「嗯。」孟兆卿尴尬的收回手,「好了,来,吃饭!这可是我专程让酒闵姐去餐馆买的,你看看吃的习惯不?」
赵括夹起一筷子乌鱼片,放进嘴里仔细咀嚼。
唔……好吃,这位大厨的手艺居然可以和皇宫的御厨嫔美。
再试一口乌骨鸡炖的药膳汤。
唔……好喝!
只在昨天中午吃过了饭,昨夜因赌气而没吃东西,肚子好饿,他想端起碗准备大吃一顿。
可是手刚一动,手肘处的伤口牵扯到,好痛!
左手去拿饭碗,手臂也隐隐抽痛。
「还是我来。」孟兆卿看到那张美丽的小脸痛楚得皱成一团,心里发疼,连忙走上前来,接过饭碗和筷子,「你只要乖乖坐好就行。」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听到筷子和咀嚼的声音。
等到静静吃过这到这个世界以来最好吃的饭菜,赵括满足地打了嗝,再被孟兆卿小心搀扶着躺回床上,放低床架。
静静注视着眼前忙碌的身影,赵括忽然低低含糊的说了一句话:「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不是说我只是个用肉体讨你欢心的贱货吗?」
话音一落,孟兆卿瞬间僵化在门口。
病房里的安静与刚才温馨和谐的静谧完全不同,低沉的气压中,只能听到赵括忧伤般急促的呼吸,和孟兆卿逐渐粗重的喘气。
孟兆卿僵直了半天身子,总算找回自己自由行动的力气,僵硬的转过身,面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赵括。
张了张嘴,却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说出的话都显得干涩:「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