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顿好以後,延青挥挥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水,被子为男人仔细盖好,坐在床边望著男人发呆。
在光线明亮的房间里,男人的模样看得很清楚。
虽然平凡,但端正的五官、轮廓分明的骨架,让普通的脸庞展现出一种正直稳重的气质。
这样的人……不象是会到仙境来寻欢作乐的人。
酒精混和了春药的作用下,男人睡得并不安稳,反复摇晃的头部仿佛在摆脱著什麽不适的恶梦般微微皱起了眉头,额头上淡淡地沁著汗,嘴里含糊不清的低语著什麽,延青竖起耳朵也只能听到几句只字片语,似乎是“小瑾……别……对不起……保护……失去你……”之类的愧疚的话。
是自己没有及时表白或者勇敢担当,导致失去了爱人吗?
延青去浴室拧了张毛巾,坐回床边轻柔地为男人擦去汗水,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小瑾……!!!”
男人突如其来的大喝声吓得延青一时没捏稳手里的毛巾,“啪”的一下掉到被单上。
与此同时,男人忽然瞪大眼睛,惊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脸上凄厉痛苦的神态,让延青几乎以为他接近疯狂的边缘般。
“你……你怎麽了?”见男人静静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瞪视著双眼,面目可怕的神态,延青怯怯的低声问道。
“嗯?”他的询问突然惊醒了呆滞的男人,他转过头,木呆的眼眸在延青脸上转了转,仿佛突然喘过气来般,重重开始急促的吸起气来。
延青从茶几边的饮水机上到了杯水,递给男人:“来,喝口水。”
“谢谢……”男人接过杯子,一口喝尽,低身道著谢,“对不起,吓倒你了吧?”
延青摇摇头。
吓到?
自从他来到仙境起,心里承受能力已经大为提高。
这点……不算什麽。
不过,他却对男人的故事忽然有了兴趣。
“做恶梦了吗?一头汗的样子。”
男人靠在床头上,从一旁放置衣物的篮子里取过西服,拿了杆烟,慢慢点燃,深深吸了口,但似乎又不大受得了烟味,重重咳嗽了几声。
延青再给他倒了水,男人摆摆手,示意不要。
再吸了口烟,长长吐了口气,男人回眼望著延青,低声说:“想知道为什麽我会点你吗?”
延青点头。
“因为你长得非常象我弟弟。”
弟弟?是……那个小瑾吗?
“我弟弟比我小四岁,是个从小就非常乖巧伶俐的孩子,温柔腼腆,文静内向,从小就像需要母鸡保护的小鸡般跟在我身後,不断叫著‘哥哥’‘哥哥’。”
男人眼光深远,投射在窗户外秋高气爽的星空中,又似乎找不到焦距般迷离失落。
“我们俩感情非常好,连妈妈都羡慕我们的亲密无间。”
“可是,人总会长大。弟弟也会。……在我还没觉察到时,他已经成熟到懂得了什麽叫恋爱什麽叫执著。”
男人忧伤得深深吸著烟,转头看著延青,“他也像你这麽大……你应该不超过16岁吧。”
延青点点头。
“是啊,你不仅长得象他,连年纪都相仿。”男人眼光重新调到窗外,望著幽远的星空,却半天都不说话,脸上的落寞凄苦,甚至一旁的延青都能感到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凄凉悲苍。
“他……你弟弟他……离开你了吗?”延青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但从男人一直恶梦连连的混乱中多少能猜到些什麽。
果然,男人眼光迅速转回他身上,凄凉的一笑:“是啊,他……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
延青一惊!
永远……这个词,一般来说都是有“永别”的含义。
他小心翼翼的寻求著词汇,以防加深男人的伤痛:“是远行了吗?”
男人对著他微微一笑,笑得……凄惨无比,“不,他死了,是自杀。”
果然!
男人低下头,狠狠的捏息了烟头,浑然不觉得烟头滚烫得火焰烧灼著指头的疼痛,扔掉烟头,他颓然抱住头,闷闷得埋进床单里。
“都是我不好……弟弟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对我说出他的爱意,我却严厉训斥他,甚至骂他变态……骂他……骂他浑蛋……那个时候,他哭得好伤心,我却狠心不理睬他,反而抱著我的女友故意在他面前亲昵……”
“我他妈的才是个混蛋……是我逼死了他!……”
延青起身上前,紧紧抱住这个浑身伤痕、自怨自责的男人:“你也不想的对不对?……你也是无意的……要是他知道你其实这麽爱他,他一定不会选择死亡……是他没福气,无法体谅你对他的一片用心。”
“不,你错了,是我蠢,是我傻,”男人一把推开延青,沮丧地倒在床上,眼睛空旷地盯著顶上璀璨的吊灯,“我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实这麽爱他……反而觉得这麽污秽的感情……这麽有背伦常的失德,怎麽会是我那个纯洁无邪弟弟会有的感情?……我骂他,我打他,他死命凑上来抱我、吻我,我就拼命推开他、踢他。”
“没想到,我们吵闹的声音被妈妈听到……她一直哭,一直骂弟弟不孝。骂他是怪物……”
男人痛苦的揪紧了头发,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掉落:“弟弟失踪了,直到我们接到警局电话,让我们去海边认尸……”
“他那麽安静地躺在那里,安详得仿佛睡著了一样……任凭我和妈妈怎麽叫他,他都不会再张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