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回头,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刚刚明明一个人都没有,这姑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知道少女要劝她,但也只是徒劳,这一步她已经想了很久。
到了这把年纪,何
谈冲动,一切都是深思熟虑。
少女却上下端详着她,又抬眼看了看绳子,慢悠悠抱起了双臂:“这片林子是我的,想死在这儿,得交钱!”
一副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架势,十分霸道。
老太太隐在褶皱中的眼睛微微瞪大,竟是管她要钱的!
于此同时,镜子前的判官也不由挑了挑眉。
有点意思……
他本以为她会良言相劝,他已经做好准备,看这个小丫头如何在滔滔不绝后败下阵来,不成想她倒如此出其不意。
老太太压下一口浊气:“小姑娘,这林子比你爷爷年纪都大,怎么说是你的?”
她却格外淡定:“这是我太爷爷种的,他叫洪大,您听过吧?”
老太太恍惚了一下,洪家庄姓洪的不计其数,而且又是隔了几辈人,她怎么可能记得?
看到此处,镜子前的白无常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年纪轻轻,撒谎草稿都不打,以后这丫头若是留下,真得防着她点。
“看您这身打扮,也不差这几个钱。”
骆蝉衣盯着老太太一身藕红色细纹锦衣,虽说洗的泛白,但绝对是穷苦人家穿戴不起的。
“我出门上吊,带钱做什么。”
“要不然您说说,为什么要上吊,我若是觉得合情理,就免费让您死一回。”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盯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姑娘,沉默了半晌。
似乎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姑娘不是真的想从她这个要死的老太婆要几个子。
老太太沉吟半晌,才缓慢地走下石头,随即坐在了上面,佝偻的背抵在树干上,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干嘛不死?人老了,活着就是有罪。”
骆蝉衣走近些,靠着身后的树,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说起来。
原来,她有两个儿子,各自娶妻生子,原本生活富足。
只是在老头子去世后,两个儿子就变得一个比一个贪婪,一点点将她和老宅掏得精空。
这两年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儿子和二儿子每天为了赡养问题而争吵不休。
“我就像一盆烂泥,被他们泼来泼去。”
“他们小时候,从不吵架,总是身前身后地粘着我,赶都赶不走,现在,反过来了……”
“我死了就好了。”
骆蝉衣安静地听着,没有反驳,只是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是啊,等你死了,他们又成了好兄弟。可你看不到了,你真的不想看看吗?”
老太太微怔,转眼看向她。
眼前这个姑娘不似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孩,她有一双好看得要命的眼睛,整个人透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明丽清澈,却又神秘莫测。
“想看啊……”老太太稀里糊涂说出一句荒唐的话,反应过来后她自己都想嘲笑,一大把年纪竟开始痴人说梦。
她若不死,儿子们的争吵永远不会停,她若死了,还怎么看?
“好,我帮你。”女孩露出一个如晚霞般浓郁又温暖的笑容。
此言一出,镜子前方的黑无常秀
丽的眉头狠狠一皱:
“她不会蠢到带着老太太的鬼魂四处乱逛吧,若真是这样,可以直接把她打入无间了!”
白无常轻轻“嘶”了一声,神色露出困惑,凭他对这丫头的了解,不至于那么不懂事。
判官此时已经起身走下了长榻,在镜子面前负手而立,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愈加深邃,探究地望向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