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低头扫一眼身上的狼藉,轻轻摇头:“没事,我挺好的。”
许烨然声音哑涩几分,嘴上不停解释:“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我去容城找你的事,我去之前没有跟任何人暴露行踪。这次机场拥抱……我是觉得我们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才见面,所以一时冲动抱了你。”
“你知道的,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希望你被我连累。如果真有那天,我就——”
许烨然话还没说完,钟离及时打断他:“许烨然!”
她摸着脸,指腹落在刚清洗过的右眼睛,里头因为被墨水感染的缘故布满红血丝,看着有些瘆人,她叹了口气,阻止他:“你别说这些丧气话。”
“你好不容易走到如今的地步,我不想你轻而易举毁了你的前程。我不就是被骂了几句吗?没关系,我不在意,再说骂几句也不会死。”
“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无论是你来容城看我,还是在机场跟我拥抱告别,我都很感激。”
“真的,你不要冲动做事。成功可能需要很多年、一辈子的努力,但是毁掉一个人,只需要几分钟,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我。”
“许烨然,你真的不需要担心我,我挺好的,我在这里没有一点问题。”
沈怀跟警察交涉完出来听见钟离贴心安抚的声音,联想到电话那头的人,再看看钟离此刻的狼狈,他气不打一处来。
上前一把夺过钟离的手机,顾不上她的惊慌失色,沈怀瞥了眼屏幕中间的“许烨然”的名字,举着手机,对着电话里的人放狠话:“你要护不住她就别搁这假惺惺的关心。”
“你知不知道她眼睛差点瞎了?被你那几个粉丝弄的。网上她因为你被骂了那么久,你是真他妈瞎啊还是装看不见?是男人就别他妈躲女人背后。”
“许烨然是吧,你他妈以后离钟离远点。她是我的人,老子不想她再因为你受伤。”
骂完,沈怀冷着脸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钟离。
钟离被他突如其来的脏话惊到,愣了好几秒才接过手机。
许烨然不知道发什么疯,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钟离怕再起冲突,挂断没接,到后面干脆关了机。
回去路上,钟离压制住铺天盖地的混乱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决定一桩桩一件件地解决:“你怎么有我家的监控画面?”
沈怀食指勾着塑料袋,里头装着钟离的消炎药,他朝满脸疑惑的钟离嘶了声,微抬下巴,不咸不淡说出实情:“给你安监控那天就连我手机上了。”
钟离按捺不住困惑:“……不是连我电脑上的吗?”
沈怀停下脚步,转过身凝视片刻钟离,轻飘飘开腔:“安之前我就打听好了,一个监控能连三个账户。”
“七楼平时就你一个人住,小区安全没保障,住的全是七老八十的老人,你又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真要出事儿,谁能保证能第一时间救你?”
“安这监控也能让我放心点,结果还是出问题了。我说你怎么回事?到底得罪了多少人,都跑这犄角旮旯来了还能被人伤害。”
“网上那么多人骂你也不见你吭个声,真以为你闭个嘴就能解决所有事?你知道我们平时灭火怎么灭吗?”
钟离越听越疑惑,她仰着头,满脸疑问地盯着沈怀。
沈怀被她的傻样逗笑,勾了勾唇角,火气散了一点,低下头,轻描淡写接下话:“灭火前得先找准起火原因,再根据火灾情况精准打击。”
“你以为你闭嘴,你冷处理就有用了吗?”
“没用。你越是沉默,他们越觉得你有鬼,觉得你怕事,觉得你好欺负。”
钟离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抬头迎上沈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她艰难开口:“你知道我网上的事儿?”
沈怀冷笑,反问:“不然?”
“我要什么都不知道给你安监控,留你电话号码,加你微信陪你浪费时间?”
钟离按捺住心口翻涌的情绪,捏紧手心,抬头问沈怀:“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怀装没看见她脸上的纠结困惑,嗤笑一声,轻飘飘开腔:“你灰头土脸从北京回容城那天我就知道了。”
“你真以为你藏好好的?跟掉沟里的泥菩萨似的,还搁我面前横。”
钟离满脸无措,她咬着嘴唇,艰难问出心底的疑惑:“那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沈怀淡淡笑了下,一针见血指出她的心理症状:“有些事儿只有当事人能问责,跟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钟离,我知道你当初回来是为了什么。”
“没必要,真的,完全没必要。”
“撞人的司机已经进去,且接受了法律的制裁。你、我、李老师都曾在这场车祸里丧失了最基本的理智、客观,无论是愧疚还是难过,都应该到此为止了。”
“溪溪都不怪你,我有什么资格再责备你。当然,那些闲得没事干的网民更没资格指责你。”
“这事已经过去七八年,完全够了,完全够你赎罪了。”
“你要真觉得对不住溪溪,就替她好好活着,堂堂正正、快快乐乐地活着。”
钟离双腿发软,她蹲下身,抱着头缄默不言。
下一秒,惨烈、憋屈的哭声从她嘴里发泄出来。
沈怀站在钟离面前,低头凝望着抱头痛哭的人,无声滚了滚喉结。
由她哭了几分钟,发泄完情绪,沈怀伸手将她扶起来,抬手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柔软温和地提醒:“眼睛刚清洗完,还想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