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几人摒退了奴仆,正坐在燕朗的小院里一面喝酒一面说着幼时趣事。
孟公子本是海量,可今天经燕家三兄弟一通猛灌,也微微醉了。多年没见,燕家三个兄弟也喝了不少,燕展摇摇晃晃的,先由下人扶去休息了。留着燕朗燕瑾两人听着孟谷阳大着舌头念诗:“西风吹得闲云去,飞出烂银盘。桐阴淡淡,荷香冉冉,桂影团团。”
燕朗是个爱诗文的,听了立即举杯给他轻轻碰了一下,接口道:“鸿都人远,霓裳露冷,鹤羽天宽。文生何处,琼台夜永,谁驾青鸾?”
燕瑾目光有些深远,小口小口的酌着。
孟谷阳仰头和燕朗又干了一盏,忽地拍拍燕瑾的胳膊,凑过头来口齿不清的问道:“小七,嘿嘿,你就不想问问你谷哥哥我那表妹可好?其实你,你很想问是不是?”
燕瑾端杯的动作一停,眸光迅速闪了闪,保持这个动作良久良久,才一扬杯咂下一口竹叶青。酒香澄芳,甜绵微苦。
孟谷阳眼梢略带涩意,嘿嘿坏笑着拍了他两下,“她现在很好,恩,很好。”
燕瑾沉默一阵,突然凑近他,淡淡的说:“四姐定了亲了,婚期就在明年三月,孟大哥记得来喝杯喜酒。”孟谷阳果然瞬时变了脸色,目光中透出几分掩饰不住的痛楚来。燕朗想起亡妻,不禁摇摇头,不过都是伤心人罢了。一边的孟谷阳喝的越发狠了,一杯接一杯,后来索性拿了酒壶对着嘴倒。
这边三个伤心人各自黯然,那边后院里却是一片静谧惬意。
楚宁所分的小院叫浣秋斋,离沈芳菲的揽月阁距离最远,这点让楚宁很满意。
阳光和暖的下午,楚宁抱着女儿歪在院里槐花树荫下的藤椅上。
小家伙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呀语了,却爱动的很。一双胖胖的小爪子此时正扯着楚宁的头发和耳坠,劲道十足。楚宁正在愣神儿,被她一扯之下痛的“哎呦”一声,寒丫赶忙上前帮忙,想将小丫头的胖爪子掰开,谁知这妮子暴躁的很,一挥小手呲的一下便在寒丫手背上留了几条冒血的印子。
楚宁瞪瞪眼,作势要凶她,还没张嘴,一米外的乳母就赶紧跑了过来。她一边从楚宁怀里抱走孩子一边笑道:“楚姨娘莫要生气,小小姐比一般的孩子要认生些。现今才抱过来个把月,日子短,她跟姨娘不亲也是有的。”
楚宁暗里皱眉,青歌上前不冷不热的道:“妈妈这叫什么话?孩子这个时刻正是好奇爱动的,见什么都想拿手里掰扯掰扯,倒和认生有哪门子关系?再说,我们姨娘与小小姐血脉相连,便是认生也断不会与我们姨娘生分了。”
乳母眼皮一耷拉讪讪的说:“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小小姐在奶奶处养着时都是极乖巧的,也爱在奶奶怀里腻着,倒不如近日这般这般。”她说着又带笑的抬起头:“不过也就这几个月,姨娘便将就将就,等奶奶生养完了小小姐也便不扰着姨娘了。”
这话说的!青歌和寒丫在一旁便要再顶两句,楚宁递了个眼色,两人只好气鼓鼓的退开了。
楚宁过去摸摸女儿的头,燕佳瑶冲她咧嘴一笑,张着小胳膊便往过扑。楚宁乐了,睨了乳母一眼,又将孩子抱回怀里,语调拉的稍长:
“孩子才刚满周岁,她们此时做什么是只凭内心喜好而来,是半点儿没有拐弯的。刚妈妈说小小姐爱腻着奶奶,那定是因为奶奶平素里待她极好,我这里自是感激不尽的。这些日子里我见她跟在妈妈身边也是极乖的,可见妈妈疼她。”
乳母往后退了一步,微微躬身:“奴婢是小小姐的乳母,都是应当应份的。”
楚宁点头,复又抱着燕佳瑶坐回藤椅上:“听说妈妈是我们奶奶专从娘家那要来的极有经验的乳母呢,佳瑶可真有福气。”
乳母诧异的看了楚宁一眼,随即倒也没否定,只说:“七奶奶夸赞了。”
“妈妈谦虚。奶奶既专门将将妈妈从丰州要过来,想必是十分信任的。奶奶现今怀着身孕,妈妈回头想还有的辛苦呢。“
乳母忙抬起头,见楚宁一脸笑意,不禁心思活乏了些:若七奶奶这胎生的是个儿子,便是七房的嫡长子,如果当真让她做了乳母,那她十年后的地位岂不是同顾妈妈一般?
恩,乳母越想越觉得自己有这个潜力。
一旁楚宁续道:“看妈妈胸有成竹想必奶奶也有这个打算,我这里可要先恭喜妈妈了。”
“没有没有”,乳母忙摆摆手。沈芳菲暂时还露这个音儿,但她此时转圈一向,七奶奶虽没说定了她,但也没见定了别人。那八成还是会让她去的。
楚宁等了片刻,估计她憧憬的差不多了,将睡着的孩子往她手里一交,又拿好话架她两句才让她下去了。
寒丫气还没消,等人走了不禁悄悄喊道:“小姐”
楚宁看她一眼,起身对青歌道:“才到这没几天,还没好好看看这院子里的景物呢,跟我到别处转转吧。”
——得给燕佳瑶换个乳母,楚宁便往外走边思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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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宁跟着百喜进屋时白锦正挺着大肚子在给一盆紫菊剪枝。
自从上次白锦和楚宁一前一后的告了沈芳菲一状后,两人间隐隐有了份默契。
楚宁快走两步过去,拿过白锦手中的剪刀:”姐姐这个时候怎么还劳心这些花花草草呢?这剪子锋利一个不慎伤了自己可怎生是好?”说着,将剪刀递给百喜,笑道:“你也不劝着些,由着姐姐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