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说着话,到了钟家拳馆门前,武诚上前向门房表明来意,因是早前早已接洽过了,门房很是殷勤的将他们接进了二堂之中,待他们一坐下,便进去禀报,不多时便听得有咚咚沉重的脚步声从里头出来,不多时转出来一名身形健壮的女子。
武馨安打量自家以后的拳脚师傅,只见她生了一张小脸,尖下巴,眼大而亮,眉毛浓密厚重,琼鼻小口,从脸上看,是一张秀丽小巧的脸,再看身上,穿了一件水红的短衣小靠,腰间扎了巴掌宽的腰带,靳得是前凸后翘,若是单论身形虽不是世人推崇的苗条柔弱女子,但那也是丰腴有致,却是男人们闺房里最爱的身形。
只……自家这位师傅太高了!武馨安粗粗目测一番,苗师傅必是七尺有余,已近八尺了,这般身高的女子,又是练武之人,那是两膀宽厚,大腿粗壮,一身紧衣小靠紧紧贴在身上,走动时,那大腿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的,手臂上的肌肉亦是鼓鼓地的,这就是个大几号的美人儿!
这般的高壮身形,那般的一身肌肉,寻常的男子见之便生出畏惧,顿有无法驾驭之感。
也难怪苗师傅自从丈夫死后,回到娘家便不肯再嫁了,实在是她这样的身形气貌在这男女皆纤瘦的苏杭之地,真是找不出几个能般配的男人!
旁人见了苗师傅心生畏惧,武馨安见了苗师傅却是心头喜欢,无他……前世里的王大妞便是这样的身形,只这脸却是比苗师傅差上十万八千里了!
“苗师傅!”
武馨安上前行礼,那苗师傅上下打量这位新学生,点了点头问道,
“可是武家大小姐?”
苗师傅的声音与她那身形甚是不符,明明高大强壮的身子,偏偏却有一副黄鹂之声,婉转动听,清脆悦耳,让人听了顿生出老天爷实在捉弄人之感,
“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脸,配一副纤细修长的身子,哪是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妻子人选呀,可惜了!可惜了!”
武馨安应道,
“苗师傅,小女正是武馨安,家里人都唤小名儿安安,苗师傅叫我安安便是!”
“嗯!”
苗师傅点了点头,心中满意,
“看来这位大小姐倒是没有架子!”
实则苗师傅最是不喜教官家小姐的,官家的小姐娇生惯养,家里宠着惯着,又细皮嫩肉的,来学拳不过是图个新鲜,到了拳馆里同师姐妹们多是没法子相处的,弄到最后哭哭啼啼的走了,倒是自己还要劳心劳力。
前头武推官家的人来打听,钟师傅问起苗师傅的意思,苗师傅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只钟师傅劝道,
“我知你素来心善,教些穷人家的孩子,见人家中贫寒还不肯收束脩,你的日子过的艰难,如今你还年轻倒也不觉得,但人总要为以后打算,若是年老了,练不动拳了,总还要银子傍身养老的……武推官家出的束脩可是不低!”
钟师傅有话未讲完,苗师傅嫁人五年未得一儿半女,后继无人又不肯再嫁,若是再没银子傍身,晚年凄凉那是必可预见的!
苗师傅闻言沉默半晌才点头道,
“那……你告诉武家,我不上门去教拳,她若是愿学便来拳馆里!”
如此这般武馨安才到了钟家拳馆之中,苗师傅见自己这新学生倒是没有半分大小姐的娇气模样,心放下了些,便对武馨安道,
“到我们这拳馆里学拳,一不怕吃苦,二不怕受累,三不怕挨打受骂,你可能做到?”
武馨安连连点头,
“师傅您放心,我必是不怕的!”
苗师傅一笑,
“怕不怕还要试过才知!”
武馨安圆眼儿眨了又眨,
“那师傅试试我呀!”
苗师傅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武馨安的头,对武诚道,
“来我们拳馆练拳,无论何人何种身份,皆与众徒弟一般,身边不能留伺候的人,你们回去吧!”
武诚看了一眼武馨安,知袅却是去拉武馨安的袖子,
“大小姐,让奴婢留下吧,您身边总要人端茶倒水呀!”
武馨安一摆手,
“即是师傅说了,那就照办便是了!”
说罢吩咐武诚道,
“诚伯,劳烦您带了知袅回去!”
“是,大小姐!”
武诚这厢拉了不情不愿的知袅回去,苗师傅便领了武馨安进去内堂,这钟泉山家的拳馆乃是自祖上传下来,到如今已有四代了,早前只有一间小小的正堂,到如今几次迁移,已经是前后占地五进的大宅子了。
俗话说的好穷文富武,能练武的家境自然不差,这话说男子不错,但若是变成了女子却是正正相反,家境富裕人家的女儿,要学都学那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又或是庖厨刺绣等等斯文秀气之事,只有那穷人家的女儿,才学这舞枪弄棍,练的手脚粗壮。
又有人问了,那穷人家的女儿练的手脚粗壮又有何用?
世下虽说男子在外头抛头露面,打打杀杀的多,但这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出门在外也要有女护院又或是女镖师护在左右,这样的人不好寻,那工钱自然也是开得极高,来拳馆里学拳的女子,多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但这样的女子,待到了年纪,多半都如苗师傅一般不好婚嫁,因而多数都是年纪大了,才匆匆寻个男人嫁了,唯一能依仗的便是在外头多年挣下的不菲身家!
这样的女子,后半生命运多不会太顺逸,穷人家若不是实在日子过不下去了,是不会送女儿学武的!
因而这拳馆里,男子学拳多是家中殷实,女子学拳却是家中贫寒,似武馨安这类官家小姐学武的有倒是有,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而那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持之以恒之人,如今为止苗师傅是一个都没见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