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间我大庆亦是初建,那岛上的人天天打仗,打赢了便在本国称王称霸,打输了的,就跳进了海里,往中原而来,这些武人、商人、浪人组成的乌合之众飘洋过海的到了中原沿海,明着说是做生意,暗地里却是武装走私、抢掠骚扰,无恶不作。
那时大庆初建正在整顿朝纲,重塑山河,太祖他老人家虽说是天纵英才,英明神武,却也没有三头六臂,分身乏术之下,没那闲功夫去管那些一打就散,一撤便聚的倭寇们,便索性颁下了圣旨,来了一个禁海,即不许本国之人出海经商,亦不许外国商人与本国人做生意……
武弘文说到这处顿住,举了杯子喝水,大堂之上,众人都是端坐恭听,武媛祯年纪要大些,也知晓了一些外头的事情,闻言接话道,
“父亲,我们先生说了,那倭寇性如狼,毒如蛇,便应当禁海不许他们登岸,才能保我们沿海平安!”
武馨安闻言想了想,摇了摇头,她这番动作让一旁的武莲祯瞧见了,心中暗道,
“嗤!你连倭寇都不知是甚么,我姐姐说话,你懂是不懂,就在这处充懂行了!”
这厢嘴角一撇却是叫武弦文瞧了个正着,当下便问道,
“三姐儿有何话说?”
武弘文对儿子向来严苛,对女儿却甚是宽容,又自家这三女儿自小聪慧,读书用功,虽不如自己小时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但在这样年纪的女儿家里,已是十分的出众了!
于是见得三女儿神色有异,便出口询问,武莲祯被父亲询问,倒也不慌不忙想了想道,
“父亲,二姐姐所言女儿觉着极是,那些倭寇打家劫舍,乱杀无辜,非我族类乃是蛮夷,便应当是朝廷派出海军,将他们截在海面之上,不能让他们上岸祸害百姓!”
武弘文听了微微一笑,想了想问大女儿,
“那安安怎么看?”
数铜板小姐也穷
武弘文一向是慈爱宽容的好父亲,对儿女都是一视同仁,问过两个小女儿了,自然还要问一问大女儿,不过众人都知这老大是山里出来的野丫头,连倭寇都不知晓是甚么,又能说出甚么花儿来?
果然,武馨安想了想道,
“父亲女儿不知甚么是倭寇,不过依着女儿看来……”
她顿了顿道,
“女儿没见过海,但也知海是极大的,那茫茫的大海之上,想要寻一两只船谈何容易,光靠海上巡逻便能防人上岸,只怕是千难万难的……”
想了想又道,
“且女儿觉着,那些倭寇为何要来我沿海骚扰,自然是有利可图,我们越是防得严,能上岸的倭寇便越少,那可图之利便越大,则来的人便会越多,这海上是多半拦不住的,还不如待他们上岸来全数捉了,统统砍头呢!”
武馨安是不懂甚么倭寇,甚么禁海,只她以前杀猪时便知晓了,这官府越禁的事儿,便越是赚银子,譬如贩卖病死瘟猪,官府上有专派出差官,时常到各集市巡逻,专抓那些贩卖病死猪之人,只这样的事儿越禁越是有人做,一头健康活猪平常出售乃是一两银子到二两银子,可一头病死猪只有二三十个铜板,甚至有人将农户家中病死掩埋的死猪都给挖出来贩卖的,那可就是一个子儿都不掏了。
这样的生意,昧了良心,却是赚银子不少,王大妞常年做杀猪生意,如何能不知晓?
想当初王屠户就贪银子想在好肉里掺杂病死肉,被王大妞坚决制止,为的就是保自家经营多年的招牌,为的是左右邻里背地里不吐他们口水,那时节她一番苦心还被王屠户埋怨了许久……
这一理通百理通,官府越是不许人下海做生意,那这生意便越好做,只要有法子不被海上巡逻的军队发现,走一趟必是盆满钵满,这样脑袋别在裤腰上的生意,平常百姓必是不会做的,但那些亡命之徒,又或是被银子逼疯的主儿,必是会铤而走险,搏一搏的!
父亲不是说了么,海上那岛国乱的很呢,亡命之徒必然是成群结伙的往这里来,那定是防不胜防的,依她看来,最便宜的法子就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对,把那些胆子大的都杀光了,胆子小的自然便不敢来了!
此言一出,武弘文笑着点头,
“安安这话有些道理!”
说罢还赞道,
“我们家安安见识虽少,但这脑子倒是十分灵光!”
于是又笑着问武显德与武显荣,
“你们怎么看?”
武显荣年纪小小自然是不懂的,不过他与武馨安倒是有些臭味相投,闻言嘻嘻笑道,
“大姐姐说的对,将他们杀光便没人敢来了!”
武显德眉头皱了皱道,
“杀人容易,捉人甚难,我们先生说了,那些倭寇上了岸便四处流窜,卫所军在后头疲于奔命,四处捉拿都寻不到踪迹……听说那些倭寇中的浪人,都是武功高强,一个个高来高去甚是厉害!”
武馨安听了一撇嘴心中暗道,
“甚么武林高手,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这世上但凡做了事儿,总要留下蛛丝马迹,下了死力去寻怎会寻不到,届时调集人手里三层,外三层的一围,任他插翅也难逃!”
说不得能在这地面上四处烧杀抢夺不被人抓着,就是有内奸帮他们呢!
便如那些卖死猪肉的,在街面上总要买通几个混子做眼线又甚或买通了衙门里的人,衙门里有管集市的差官只要一出动,他们一时三刻就能得到信儿了,立时便将摊上的死猪肉收走,换上好猪肉,待到差官来时,那是半点儿也瞧不出蹊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