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吉终于了解莫寒的心理。
她听见背后有人进来,她合上书。莫寒走过来,关切地问:“你躲哪里去了?我都找不到你。”
他格外的温柔。
林吉索性坐下,抬头问道:“你那个堂妹……叫什么名字?”
莫寒打量林吉一眼,回答:“莫瑾。”
他坐在林吉对面,忽然想抽烟,但是,林吉刚出院,算了。
“哪个瑾?王字旁美玉的瑾?”林吉的脸上波澜不惊,追问。
莫寒点点头。
“玉儿,就是莫瑾的小名吧?”林吉问。
莫寒以为她想起什么,但看着林吉表情冷淡,知道不是,又微微有些失落。
两个人相对坐着,好像终于开诚布公,要展开一场漫长的谈话。
“你很聪明。”莫寒说。
赞美的话不能让人心动,尤其在林吉了解真相之后。
她淡淡地问:“莫瑾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不记得了。”莫寒口中如是说,眼睛却看着林吉,像是描绘林吉的轮廓一样。
那目光太过炙热,不明就里的人看了,的确像爱慕。清醒之后,才知道是追怀。
林吉转过头,问:“她小时候喜欢做什么?你和她友爱吗?”
莫寒忽然轻笑:“友爱?她不是能让人友爱的类型。”
“怎么?她比你小,难不成还会欺负你?”林吉挑眉。
莫寒看着她种天然嚣张的口吻,不由微笑道:“她啊,在婴儿时期就很古怪。白天安安静静,夜里不哭不闹,大人都觉得她天生乖巧。只单单我走过去,要看看她时,她就一定会撕破喉咙、大哭大闹,让整座宅子的人都为她忙前忙后的,尤其是我爷爷,把她当成什么稀世珍宝,宠得不行。等她长大一些,更不得了,知道爷爷不会罚她,就总拖我下水,害我常常被爷爷训斥。”
莫寒看林吉的眼神放光,像抓到凶手的警察一样。
林吉心里有点暖,又点冷,闷闷地问:“那她就没给你带来一点快乐?毕竟两个人一起长大,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
莫寒说:“她做过一件好事,我应该感激她。”
“什么事?”林吉追问。
莫寒看牢林吉的眼睛,说“她三四岁懂事起,一到夜里,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我被窝,要和我一起睡。我赶她走她也不走。她睡熟了,抓着床单的样子,很像拉不拉多。”
“拉不拉多?”林吉无训。
像一条宠物狗就算了,偏偏是那种眼神呆滞的品种?
“我有时候烦她,就连抱带扯,送她回儿童房。她也不哭,也不闹。我怕她再来,就干脆锁上房门,可是,我第二天醒来,她不知道耍了什么花招,还跟我一起睡。”
莫寒有些无奈,但有又些喜悦,他的口吻里,带着愿打愿挨的友爱感觉。
“我也拿她没办法,一起睡就一起睡。有一天夜里,床头灯电线短路,火星迸到被子上,起了火,我睡得死熟,一屋子浓烟滚滚,我居然也没醒。多亏她放声大哭,我被惊醒时,就看见她坐在枕头上,哭得像个泪人,我迷糊,这才看见自己盖的被子上,居然冒着腾腾的火焰。”
莫寒嘴角含着笑,说:“别说,她的哭声,分贝真高,比火警还嘹亮!整座宅子的人都被她吵醒了。”
有惊无险。
林吉倾听着,不由露出发自内心的笑,但这笑,又难免带着一丝哀愁。
莫寒打开话匣子,说:“她最喜欢看童话书,她最讨厌美人鱼。她说美人鱼不会挑男朋友,那么白痴的男朋友,送给她都不要。”
林吉听了扑哧一笑,莫寒也笑,说:“她从小就很有主张,总爱缠着我妈妈,给她买裙子,买高跟鞋……我妈妈也很宠她,订做各式各样的裙子给她……真是宠得过分了。”
莫寒说这话像是嫉妒,林吉看着他,笑问:“她夺走你的宠爱,所以你不喜欢她?”
莫寒抿住唇,笑着道:“多亏她,我倒成了莫家的问题少年。”
“哦?”林吉不解,莫寒道:
“她年纪小,唇红齿白,但总嫌不够,要学大人拿胭脂抹嘴唇。我妈妈虽然宠她,但这一点却不答应,她闹了一阵,没得逞,不闹了,有一天,心血来潮,就拿我当挡箭牌。”
莫寒顿一顿,笑着说:“她偷偷拿了我妈妈的唇膏,把嘴唇抹得血红,还在家里跑来跑去,到处招摇,找我爷爷献宝。我爷爷被她吓了一跳,她还不负责任地说,嘴唇那么红,是因为我亲了她很多下。我爷爷听了这话,上楼找我算账。那时我正在午睡,迷迷糊糊就被爷爷拉起来,大骂了我一顿。我莫名其妙,最后照镜子,才发现我的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唇膏,抹得跟血盆大口似的。”
林吉听了这话,先是愣住,接着忍不住大笑。
莫寒望着她,心中微微一动。
早知道她这么爱听……
他再接再厉,又说:“我爷爷还算英明,查清前因后果,但他不批评莫瑾就算了,还狠狠说了我一顿。”
“你爷爷说你什么了?”
“我爷爷说,我小小年纪就栽在女人手上,等我长大之后,他怎么放心将莫家的家业交到我手上云云……”莫寒摇头,说,“他把莫瑾说得好像红颜祸水,但回头还是宠得不行,不管去什么地方处理生意,回来都不忘带礼物给她,相比之下,他对我相当冷淡。”
莫寒叹息。
林吉听毕故事,忽然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莫寒听着林吉忽然要走,不由追问:“你回哪里去?不是说好住在这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