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脚踩两只船的卡曼橘
卡曼橘拖着行李回到老宅子,老宅子的侧门向来开着,供大家进进出出方便,只有到晚上的时候才会关上。其实村里的老宅子都很大,往往是一个族系的村民聚族而居,以堂号命名,卡曼橘家叫永福堂,听着吉利极了。而卡曼橘家的房子在进了宅子门后,还要拐几个弯才到,她家向来平常没有人住着,以前只有卡曼橘跟着父母回老家时才会住人。不过这几年卡曼橘不回家,估摸都要成荒宅了。
果然,卡曼橘看着门上挂的生锈的锁头,翻出多年没用过的钥匙,费了好大劲才打开了。
一开门,花圃里满眼草木盛绿,卡曼橘抬头看着天井里亭亭如盖的茶花树,不禁想起上回申桥来时,喝醉酒的他就站着这门槛上说胡话。那一刻的时光倒流只在瞬息之间,自顾自的记忆呼啸回来,让卡曼橘格外气馁。
她叹着气提起行李跨过窄石门槛,沿着天井边廊的檐下,又往里走了一进小院,这才到了大客厅。卡曼橘放下行李,随手抹了大八仙桌上积厚的灰,估摸着她爸妈离婚后,也没闲心回老家了,也好,卡曼橘想着这房子就归她用吧。
于是卡曼橘一放好行李,就开始动手收拾房子,可是她没想到房子里竟然停水了,卡曼橘看着水龙头干涸的样子,更加提醒她这房子已经荒了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放弃的卡曼橘决定靠天救济,趁着老天爷下雨,干脆就把她能找到的桶啊盆啊的,全都放在了天井里接雨水用。
卡曼橘看着那一阵阵的轻雨打在桶里,气氛倒也不错,于是诗兴大发,随手从房里翻出一本不知道是祖上哪个传下来的《古诗十九首》,自个儿悠闲地坐在檐角边的老竹床上,一边看四边檐角勾出的天井四方天,一边随手念诗。
遇到有感而发的时候,卡曼橘就在那眉开眼笑,卡曼橘向来喜欢自言自语,比如她觉得这页的“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和她十分合适,就会哼唧着念好几遍,还点评一二:“所以说作诗的大多哀愁,但偏偏哀愁了才有好句子,也难怪为赋新词强说愁。”
卡曼橘摇头晃脑地自顾自感慨,想着这样的句子不如写下来,可是一说到抄古诗,还非得毛笔字来合意。
于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卡曼橘,又开始去翻以前练字的毛笔,翻了半天,终于给卡曼橘在床底下找着一卷尘埃厚厚的裹着毛笔的细竹垫来,这还不是她以前练毛笔字垫宣纸用的吗?想起以前用宣纸练毛笔字就爱透墨迹,怕渗到桌子,所以才专门买了这竹垫。
不过这细竹垫做得也真精巧,上面还用染色的线缠在一块,缠出图案来。卡曼橘端详着上面这画,像是个古代美人,是在笑还是在愁呢?
正在卡曼橘不屈不挠地用手指噌那美人眼角的墨迹时,她忽然听见外门那有人喊她名字,卡曼橘探出头一看,竟然是她的小堂弟明灿,这小子,才几年没见,就长得高出她一个头来。
明灿一见着卡曼橘,二话不说拉着卡曼橘就去他家。
明灿的家不就跟卡曼橘隔着一个短短的甬道,一拐弯就是,卡曼橘本来就想着收拾完东西就去见大伯、大伯母、还有好多堂兄妹,于是就也没多话一起跟着过去了。
卡曼橘边走就边问明灿读大几了?明灿就笑着说都毕业了,都在村里的初中当实习老师了。卡曼橘一愣神,她没想到她才不小心磋砣了下光阴,一回来就连小堂弟都大学毕业了!
说着明灿就领着卡曼橘进了自家门,跟里头喊:“妈,明艺姐回来了。”大伯母正在天井边上洗菜,一看见卡曼橘就喜出望外招呼她,“明艺你总算回来了!过年也不过来大伯母家!大伯母还以为你在北京嫁人了呢,可是没道理你不请大伯母喝喜酒呀!”
大伯母爱开玩笑,一见卡曼橘就逗她,卡曼橘常常也会油嘴滑舌答几句,但这回她还真答不上来了,她总不能说上回领回来的申桥成了煮熟后又带翅翱翔而去的鸭子吧?这种丢人的事还是低调点好,于是,卡曼橘就在那傻笑,明灿一看他堂姐这样,就知道卡曼橘是心虚,于是忙解围般要领卡曼橘去看他养的兔子。
果然,大伯母就没再逗卡曼橘,就说让卡曼橘看完兔子赶紧回来吃饭。
逃脱的卡曼橘扯了下明灿的袖子,调侃:“你什么时候有养兔子的嗜好了?”
明灿特神秘地答:“你还不知道我教初中生物吧?所以我特地养了好几只荷兰兔做实验!这些荷兰兔可神了,买来的时候身上的毛色还很杂,有黑有黄的,没想到我养了几代之后,养出只纯白色的来,我领你去看看,可好看了。”
“哦。”卡曼橘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幻想出一只白色的荷兰兔被自己的堂弟捧在手心呵护的画面,现在的大男孩都这么有爱心么?
卡曼橘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接着她就被明灿领见一个兔房,里头一间间荷兰兔单间,砖墙保暖,铁丝网垫干燥通风,外加晒干的青草满筐备着,那好几窝的兔子过得要多滋润就多滋润,一只只都用幸福加无辜的眼神仰视凑近观察它们的卡曼橘。
这时,明灿果然就捧出了一只纯白荷兰兔,开始在卡曼橘耳边滔滔不绝地讲育兔经……被帝都生活压迫多年的卡曼橘内心深深地嫉妒了,她觉得她怎么连兔子都不如。
她现在特想握住一只蘸了墨汁的大毛笔,给这只纯白兔的身上涂鸦,连词她都想好了,一边兔身上写“兔年”,另一边兔身上写“吉祥”……让你养得又白又胖过得比我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