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能不知从哪处幻化出手上一袭红衣,趁着圆圆百思不得其解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的一息之间,便将圆圆拽起身来,恰到好处裹上衣裳。
而圆圆仍念念不忘永夜身上那道伤,只看着自己的指尖几乎要碰上那崎岖不平的伤口。
永夜静静端详着被烟尘激得泪眼仍然涟涟的圆圆,终于开口道:
“你不喜欢一个人呆着,那就跟我一起洗罢,不用哭成这个可怜的样子了。”
永夜的口吻有种掩饰不住的怜惜,却只听“啪”一声脆响。
永夜的脸颊上一个通红通红的印痕。
红衣微裹的圆圆极富风情地叉着腰,指着永夜的鼻尖破口大骂道:
“我原来以为你就是有点邪气,不像魔道的那般无耻,没想到你居然敢把我……”
“把你如何?”永夜锋利的眼神,冷冷看着圆圆。圆圆无奈地自下而上扫视了自己所着衣物,此中意思,不言而喻。
永夜毫无动容,仿佛从很远的沉思中唤回神来一样,不容反抗般质问道:
“更衣一事,你不觉得这是夫妻间的本份么?”
圆圆忽然语涩,圆圆每到无话可说时,总会换个话题暖场。所以沉默良久的圆圆转悠着,忽而温柔而体贴地关心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
夜君看着圆圆的反复无常,也不愿答话,圆圆忽然想起夜君曾送了一半法力给她,那剩下的一半,想必不是很得心应手,以致于夜君这么快被仇家找上了门……
圆圆想到这,便对于她怎么晕倒怎么被人丢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水池子里衣裳全无的往事释怀了。
但起码圆圆还懂得问一句:
“这是哪啊?你仇家找得到这里么?”
夜君漫不经心看了圆圆一眼,微微吐字道:“死了。”
“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两个人低着头谈论生死的样子,像极了人间无恶不作的一对雌雄杀手,抑或只是谈论踩死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花花草草。
但确实,永夜恰巧逼死的不过是只兰花妖罢了,那只躲在花无情送给圆圆庆生辰的那盆素心兰里的花妖。
这件事情说来还是有些曲折的,理应圆圆和永夜成亲那晚,花无情派那株幽冥水养了不知许久的素心兰花妖扮作圆圆的样子,进了洞房。若说以永夜向来不动声色的防备心,觉察出这只花妖本不在话下,可偏偏这花妖往昔曾在青尽山受过圆圆照料,扮起圆圆来便有五六分像,抑或许是永夜昏了头,便轻易让这花妖藏了利器刺中。
至于到底是不是花无情主使的,还来不及说清楚,这兰花妖便被识破的永夜重伤了,最后她便利索地自裁了。反倒是永夜觉得有些惊愕,难道是他煞气太过厉害,这花妖怕被他用恶毒法子折磨?
彼时,永夜瞧着那兰花妖仍长着圆圆的模样,却转眼灰飞,难免有些心寒。再禁不住想到若眼前湮灭的真是圆圆,他免不了心口一疼。于是,原本因圆圆逃亲激起的怒气,不知是因此多了几分,还是因此而减了几分。
总之,圆圆是再也逃不出他的手心的。但圆圆的脑袋,却仍是坏了的。
夜君了解到这一点虽然有些晚,却也不妨碍。染月沙城的万劫泉,什么病都能治得好的。
碰巧,夜君来这里养伤,于是,才又将圆圆逮了个正着。
如果圆圆了解到这一点,一定会感叹孽缘劫数的。但在不久的将来,圆圆了解得更多之后,圆圆已经习惯于她与夜君之间种种匪夷所思的纠葛。
当下,圆圆忽然想起在骨镜里所见的情形,不由狐疑地看了眼永夜。
修仙修得像貌一样本来也不是不可能,但修得完全一模一样,毕竟少之又少。况且像她这样一颗珠子,世上仅此一颗,万物生万象,难道还有一颗像她一样的珠子,再生了像她一样的容貌,然后不仅骗了夜君的心,还骗了花花的。
真是造孽呦,报应都报在她身上了。
劫灰
在圆圆还来不及向永夜请教他是用什么法子说动染月沙城城主赐万劫泉一洗时,圆圆自个儿便开始罗嗦起自己是如何得来不易地动用了青尽山的许多好木料,才有幸前来。
圆圆想永夜必定也是所费不匪,但这城主未免太贪,男女有别,就不能分开了时辰洗?
说到这所费不匪,圆圆一直不明白永夜是如何收买了三海龙王的。
永夜似乎也不愿向圆圆解释,只是忽而瞧着圆圆道:
“自从你掉进太白炉后,就鲜少衣装整饰,若不是毁容了,便是不知从哪招来的狼狈不堪,以为你花万年再修上一遍就好了,却又是法力全失,这会子,茅草堆在头上,如此别致却也只有我一个人来赏了。”
永夜半天不说上一句话,在打击圆圆一事上却忽而滔滔不绝。
圆圆脸色越来越黑,捏着拳头,最后夜君“赏了”二字刚落地,圆圆便大吼道:
“那你还娶我!还有什么劳什子太白炉,关我鸟事!”
圆圆脏话一出口,就被永夜捏住了脸颊,仿佛刚才圆圆的话半个字也不曾入耳般,永夜道:“脸上也是灰,快下去洗罢。”圆圆纹丝不动,永夜忽而冷了颜色,反问道:“难不成还要我抱你?”
圆圆本在想,自己若要当着夜君这样的算起来十分绝色的男子宽衣解带,手便重得有些抬不起来。而夜君如何又能想到圆圆这样厚颜无耻的竟会有忸怩的时侯,便仿佛有些无奈似地瞧着圆圆,当真竟将圆圆拦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