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最后,三海龙宫四位龙女,都要一同跟随祈连与凌宵前往妖界,这一并去的还有数十位侍卫侍女。
才过了半月,一干人等音信全无。
青尽山,雾海云天,层峦叠嶂。
那天,花无情捧着养在鲜血花瓶里的圆圆站在青尽面前时。青尽正穿了一件素白素白的衣裳,跟奔丧似的,长歌上仙则在一旁唱歌,唱的还是那种凄凉悲壮的战歌。
青尽看了永夜的信,在手里轻轻一握,便碾成了粉末。青尽一言不发,抱着血瓶进了内殿,接连着闭门七日,任谁通报也不见。
而血瓶里的圆圆呢,半睡半醒,一直听见他老哥说什么“背信弃义”、“当初你要早说,我便直接把她用我的血养了,如今你养到一半又放手”、“还说什么你种的恶因,自然由你承担恶果”、“你种的恶因还少么?其实都怪我,把圆圆养成这副爱管闲事的德性”……
圆圆觉得自己的老哥变成了唠唠叨叨的怨妇,声音凄厉尖锐,像是在数落哪个无情无意罪大恶极的负心人,气到极点顺带还捎上了她。
圆圆很想跟她老哥辩上两句,但是他老哥却一句话也听不见,最后圆圆听见泪珠儿坠在瓶上的声音,清脆动听极了,尔后,圆圆便被一道金光给包围了。
圆圆觉得自己像跌进幽暗的深渊里,缓缓下沉下沉,无穷无尽,神识幻灭。
青尽山寒露殿内,花无情拉着长歌上仙喝茶,茶里花无情下了惑人心神的蔓陀萝花粉,长歌上仙一饮而尽,笑得极坦荡道:
“老下蔓陀萝,无情你也不会倦的么?这味道连我都尝厌了。”
花无情笑道:
“我知道你尝得出来,可是你一惯都肯装傻,今日怎么揭破了?”
长歌上仙摇摇头道:
“因为你今日想知道的,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长歌上仙一顿,揽住花无情的肩膀,神秘道:“我问你,你是觉得现下逍遥好,还是做个伤心断肠的上仙好?”
花无情叹了口气,道:“你看我现下可还逍遥?”
长歌上仙无奈,拍了拍花无情的肩道:“还是青尽厉害,把你算得死死的!不过你也不要担心,好歹你最后会捞个上仙当当对不对?”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会说风凉话来着。”花无情用手指摩挲着那茶杯,道:“你还记得我手下有个不得力的刑融么?”
长歌上仙一笑,道:“放火烧清云宫的那位。”
“我把他扔在二皇子身边,二皇子去了大荒山,刑融也去了。”
“有什么秘闻?”
“秘闻倒没有,光明正大的消息倒是挺多的,只是你想要知道,咱两个换换?”花无情狡猾,长歌上仙沉吟,道:
“你先说来听听。”
“刑融回报说,这二皇子认命得很,每天老老实实地干些苦役杂活,只是一有空就站着崖边观望下界的情形。”
“什么情形?”
“刑融也打听了半晌,二皇子只说了一个地名。”
“什么地名?”
花无情抿嘴,道:“你跟我说说青尽与太子的约定?”
长歌上仙轻笑,愈笑愈不止,久久笑够了,才叹气道:“我看你是不罢休了,附耳过来。”花无情凑上前,长歌上仙道:
“那日圆圆在乐游苑被诛仙剑重伤,还有圆圆体内水丹冰结,两伤并发,便把她打回了原形。而青尽与永夜太子相约,由青尽谎称圆圆灰飞烟灭,然后永夜太子则答应将圆圆养在他心口半年好让圆圆恢复修为。
以太子之尊,承天命应天道,最是灵气,他的心血,可比我们这些上仙金贵多了,要让青尽养,起码也是上千年。
可惜啊,永夜竟然半途而废!”
花无情听到这,知道此事很不妙,不由追问道:“那圆圆她究竟?”
长歌上仙云淡风轻道:“你再等个万年来,她应该就又长成个妙龄女子了,或者你从她是婴儿时就陪在身边,兴许可以占尽四个字。”
“哪四个字?”花无情一旦想到万年,心已如止水一般入了定。
长歌上仙一笑,道:“青梅竹马。”
花无情脸黑,长歌上仙却事不关己道:“你该从实道来了,二皇子到底说了哪个地名?”
花无情木然道:“昆仑山。”
“昆仑山?镇压九衍魔君的昆仑山?”
长歌上仙豁然起身。
昆仑
昆仑山,狂风裹着白茫茫的雪漫天飞舞,偏偏雪势之上,还挂着一轮朦胧昏黄的圆月。这样奇异的景象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在昆仑山这里,就是如此:雪急,月寒,人烟罕至。
在这人烟罕至的雪岭之间,一辆青牛车正在风雪中缓缓而来。
拉车的那头青牛似乎毫不惧怕寒冷,松缓了四蹄,踩在雪上,竟未留下丝毫印记,仿佛不是在走,而是在飞。使唤这头青牛的是一个着玄衣的中年男子,这个男子衣服穿得厚实,手上还抱着把骨琴,白骨为架,乌发作弦,撩拨出一支缓慢得不能再缓慢的哀曲,那曲子仿佛藏了魔力,驱使着青牛车前行。
青牛车里,赫然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从外头看不过方寸之地,里头却是一处又宽敞又明亮的大厅,厅中四角点着灯烛,而当中另摆了一个大火盆里燃着通红的炭火。火盆旁一个女子正皱着眉,指尖碾着香屑,轻轻撒在火中,燃出满室的香气。
大厅当中摆了榻床,坐着一位男子,男子眉间的火焰纹,被火光映了,当真如烧灼了一般,跳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