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童习惯性地用力抖了抖身上的水,圆圆看着姿势颇帅,也学着抖了抖,鹤童鄙夷道:
“你又是从哪窜出来的?抖得这么难看?”
圆圆讪笑道:
“我不是刚从鹤身化成人身嘛,所以有些不足。”
鹤童闻言作揖道:
“原来是同道之人,恭喜恭喜。”
圆圆朝永夜挤眉弄眼,永夜以手加额,正坐在榻上叹气,而圆圆继续戏弄鹤童道:
“太子对我也有哺育之恩,我却没有你好本事,还能给太子报信,咦,你要报什么信来着?”
鹤童看圆圆既是同类,说话又动听,兼于永夜在此,忙道:
“禀太子,鹤童刚刚在当职时,正碰上户籍官华胥大人火急火燎地向天君递奏折。”
永夜闻言一笑,道:
“折子上说什么了。”
鹤童一滞,察看了一下左右,又瞧了半天圆圆,对圆圆道:
“想必你也是个忠心不二的,我就也当着你的面说了,你一个后辈,能服侍太子左右,是何等幸事。”
圆圆惶恐,永夜笑道:
“快说吧,折子里到底参了我哪一条?”
鹤童要说,却扑嗵一声跪下了,方敢禀道:
“折子里说太子您凌辱侍女,致其自毁元神,东宫失德,当另立贤明。”
永夜默然,圆圆呆滞半晌,忽而一扭身,扑到永夜怀里,嘤嘤泣道:
“师傅,你原来还凌辱过侍女,这叫圆圆情何以堪?”
鹤童凛然,喃喃在心里道:“还叫上师傅了?同样是做仙鹤的,她怎么这般厉害,真是后生可畏。”
而永夜捧起圆圆的脸,无可奈何笑道:
“穷途末路,你倒反而有了调笑的心思?”
圆圆淡淡然起身,在一旁正襟危坐,道:
“圆圆是想提醒师傅您不必理会那个什么华胥的废话!”
鹤童更加诧异,圆圆的气势,令人敬仰!而永夜微微一笑,对鹤童道:“可还有别的什么?若没有,就回去罢,别跪着了。”
鹤童挠头想了想,道:
“听闻祈连公子要辞行回妖界了,天君设宴送行,太子您心里得有个底。”
“什么底?”圆圆好奇,鹤童皱眉,道:“自太子您奏凤求凰引来十二只火凤四只白凤,清都便传开了谣言。”
永夜一哂,鹤童念道:
“白凤既出,双曲何在?朝不顾惜,乐游成哀。”
永夜无言,只摆手命鹤童下去,而圆圆吟诵这十六字,除了白凤既出与太子有点瓜葛外,实在看不出端倪。永夜默默枯坐,圆圆陪在一旁,看着永夜心事重重的模样,头一遭也跟着静静不语。
至夜,果然有内官传召太子及太子良娣去月影台赴宴。
永夜并未穿那件青龙公服,只是着了身常服,玉冠犀带,如临风玉树。而圆圆手忙脚乱的,在二顺与三顺的齐心合力下,身上换好了绿云罗裙,头发也攒了个云髻,插了枝绿翡翠簪子,胸前佩了蝴蝶玉,手腕上三四个镯子,丁咚作响;而圆圆以良娣身份见天君,欲施宫妆,自然也描了眉,扑了粉,唇上也点了胭脂,额间还贴了花钿,处处细致。
圆圆满意地看着铜镜中她自己典雅娴淑的模样,想着一会宴上定然不会丢师傅的脸。圆圆起身,迤迤然行了几步,推开房门,拿手轻轻托了托云髻,朝门外背身而立的永夜俏媚道:
“师傅,您看圆圆这身打扮,能不能艳压群芳?”
永夜回头,呆怔半晌,似喜似哀,双唇哆嗦。圆圆瞧着吓了一跳,抬起手,用指尖触了触永夜的唇,惧怕道:“师傅,你怎么在发抖?圆圆这妆虽然和平时不太一样,可你为何怕成这样?”
永夜猛然醒悟,不再看圆圆,只冷冷道:
“我娘是你什么人?”不等圆圆答话,永夜便叹气道:“你不说我也猜到了,世上除了青尽山顾家一脉,还有谁能长得如此像……”永夜默然,牵着圆圆的手,召云朝月影台而去。
月影台上,立了屏风,铺了毯,置了酒案,天君天后自然坐上首,而四上仙只请了当初与妖界大战时威名赫赫的长歌上仙。长歌上仙坐右首,祈连公子并阿凉坐左首。
二皇子坐祈连下首,而长歌上仙下首位子虚空,月影台东南角长屏内另有些乐师奏丝竹管弦。
太子携圆圆拾阶而上,圆圆低头忐忑,圆圆心底忽然想起一事,太子是顾惜娘娘的儿子,而她老哥要喊顾惜娘娘一声姑姑,那圆圆也得喊太子一声表哥了。
圆圆对于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总是反应迟钝,嘁,算什么表哥,她养在仙胎的时候,太子殿一次也没来看过她,还是她自己主动到东宫来的,这世道男子果然是越来越害羞了,做女孩的不主动些不行呀。
圆圆就这么一直低着头胡思乱想,随太子殿到了天君天后跟前,永夜请安,圆圆也请安,容贵娘娘笑道:
“这良娣好似害羞得很,只是今日这么一打扮,倒有些不凡了,抬起头来给母后瞧瞧。”
圆圆缓缓抬头,含着股不屑,瞧了喝茶的容贵娘娘一眼,原本在用茶的容贵娘娘一抬头,顿时眼睛瞪得浑圆,手上的茶碗抖得厉害,而天君看清圆圆的长相,厉色看着永夜,道:
“这就是你封的良娣?”
永夜静静点头,圆圆不明所以,看了眼一旁的长歌上仙,长歌上仙但笑不语,只略摆了摆手,示意圆圆莫管。
天君脸色铁青,容贵娘娘眼神有愧,只慌张道:
“太子既来了,快就座罢,阿凉,你不是说新近听了句曲子,唱来听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