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伏离抿着薄薄的唇,望着圆圆的脸半晌,那样子仿佛不像在看圆圆,倒像看一个相识了几生几世的故人。
圆圆喊了好几声师傅,夜伏离才回过神来,夜伏离拉着圆圆摇摇晃晃走出池子,身上那淋漓浑浊的水渍惹得夜伏离不由皱了皱眉。
夜伏离坐在回廊上,将背对着圆圆,又递过一圆盒膏药,吩咐道:
“圆圆,替师傅上药。”
圆圆这才看清师傅的后背已被火灼得外焦里嫩,竟没一块皮是好的。圆圆心中不由一酸,忙打开药盒,用手指勾了一大团药膏,抹在师傅的背上。
圆圆指尖觉得这药清透细润,而夜伏离却难耐地倒吸了口气,待圆圆抹匀时,夜伏离的前额已沁满了虚汗。
夜伏离似乎觉得许久以前,也曾有人这样用清凉的药抹过他的后背,甚至夜伏离一闭眼,便想起那后背上受的并不是灼烧,而是九九八十一下的鞭子,那入骨三分的感觉只一闪,夜伏离不由一惊。
圆圆以为夜伏离疼得受不住了,只愧疚地喊了声师傅,夜伏离才从那幻境中醒了过来,看见圆圆脸上挂着的泪痕,夜伏离觉得恼,扬声道:
“师傅还没死,哭什么!”
圆圆一吓,又一喜,只觉得师傅精神气如此足,想必这药有神效,难说立时就好了。而夜伏离素有洁癖,这会上了药只觉得后背黏腻,十分厌烦,脸色便更难看了。
此时,有人高声应道:
“你师傅马上就死了,圆圆你的眼泪正派上用场。”
圆圆一惊,只见那对面回廊上不知何时站了人,正是追上来的花无情。
情深
夜伏离立起身来,全身衣裳被火烧去大半,黑乎乎的,只裸得像个炭石似的。花无情嘴角含笑,轻浮道:
“想不到你轮回一世,竟要遭这等待遇,若有造化,他日你忆起今日,定会哭笑不得,不堪回首。”
花无情突的拉起家常来,圆圆叉着腰骂道:
“呸呸,要你管,花无情你这个坏胚子!”
夜伏离手上握紧了长剑,只道:
“你不过是国师门下得力些的走狗,有何资格论我前世玄机,若你识相便快滚,不然我三尺青剑,绝不会手下留情!”
花无情轻笑,又要吹笛,夜伏离忽然对花无情道:
“且慢!这是我新收的徒弟,本无大错,国师也未必晓得,你且放她走。”
花无情沉吟,笑眼看着圆圆,圆圆忙拽住夜伏离的手,道:
“师傅,你不要赶我走。”
夜伏离冷冰冰看了眼圆圆,斥道:
“师傅的话也不听,是不是又想挨戒尺?”
圆圆摇头,又像初见面时一样,死死抱住了夜伏离的腰。花无情看着这两人有些滑稽的样子,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若有深意道:
“圆圆,你曾两回为他受难,第三回了,还要如此么?”
圆圆听不明白,只咬了牙以免夜伏离挣开了她,夜伏离只无奈地看着圆圆道:
“师傅不赶你走了,你放开。”
“我不信师傅。”
“你不放开,我如何使剑应敌?”
圆圆呆呆想明白了,只放开手,夜伏离长叹一声,对花无情道:
“国师派你来杀我,无非是怕我将来抢了他的封号,可他难道不晓得,我对国师之位并无半点留连,更不想娶皇宫里的什么芸公主。”
花无情拨弄着手上的笛子,神色颇有些调侃道:
“国师与你还有那什么芸公主,也是前世的恩怨,我虽无心推波助澜,但为了结你今世的爱别离怨憎会,方才历炼你,至于我么,国师给我提鞋我还嫌他不配。”
花无情说这话,即便至敏锐如夜伏离,也只觉得不知所云,冷漠道:
“斗法何时还要先斗嘴皮子了。”
说着夜伏离忽得将圆圆丢在一旁,独自提剑飞身掠向花无情,圆圆未料到夜伏离说话不算话,只眼睁睁看着夜伏离与花无情的身影凭空消逝。
此时,惨烈的狂风卷起,飞沙走石,屋瓦俱裂,圆圆虽身处边缘,竟毫无还手之力,只被这风狠狠刮在脸上,眼冒金星,身不由己地不知被卷到了何处,而最后清醒的意识里,圆圆听见山崩地烈的轰鸣还有眼前万丈光芒如流星四散耀眼绽开,五行百鬼阵已发挥至极致,夜伏离必死无疑,圆圆顿觉心口一疼,终于昏过去。
天地间日色方明,鸟啼清脆,圆圆醒来,发现自己正挂在金陵城墙上。圆圆觉得脸上生疼,揉了揉,才发现又肿又胀,又不知变成了什么鬼模样。
圆圆忽而想起昨夜的事,忙登上墙头,极目眺去,金陵城中偌大的金府已成了一片瓦砾场,残烟余灰触目惊心。
圆圆心中不禁又堵又涩,只蹲在角落里,两手抱着膝,眼睛含着泪,好似木雕泥塑一般,半晌,才呜呜哭了起来。圆圆一哭,直吓得城墙上的麻雀呼啦啦都飞跑了,圆圆愈哭愈伤心,泪如雨下,最后竟闭着眼仰天嚎啕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圆圆睁开眼,发现眼前站了个似笑非笑的人,圆圆鼻子不由一抽,煞白了小脸。
圆圆觉得自己魔怔了,定是入了幻象,圆圆忙低下头,只看见来人那双鞋还是那副一尘无染的样子,不由拿手戳了戳,竟是实实在在的。
而圆圆的头顶终于传来清冷的声音,道:
“圆圆,见到师傅不高兴么?”
圆圆缓缓抬起头,眼前真真切切,果然是容颜俊秀清雅严厉的师傅,圆圆一下就蹦起抱住了夜伏离,夜伏离也不推开圆圆,只低下头,看着圆圆的脸,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