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不叫阿呆,我叫圆圆。”
夜伏离也不理会圆圆,径直回房去了,尔后整整闭门了一日。圆圆守在门外石阶,又比了个兰花指,支颐苦思。
召魂
月上柳梢时,圆圆忽听到悠扬一曲清越的笛声,仿佛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飘浮在周遭,闻之令人忘忧。
圆圆不由自主地随着这笛声,飘荡到了金家大宅的正门口,这时,正门不知为何大开着,圆圆仿佛看见林玉立在门口,只速速跑过去了,却发现这门下石阶前,立了黑压压一片的怨鬼,吊死鬼、无头鬼,个个青面獠牙衣袂飘飘的,气势压人。
圆圆头一回见这么多的同道聚集,只拽住林玉的袖子道:
“玉姊,你喊这么多同道来救我?”
林玉瞧着圆圆,摇摇头,叹了口气,圆圆不明白,又道:
“那玉姊你来是?”
林玉无奈,道:
“圆圆,玉姊不是跟你说过,再相见,是敌非友,你怎么就不懂呢?”
圆圆还是不明白,只道:
“就算我拜夜伏离为师,可是他不对玉姊你下手,玉姊和我,不还可以做知己么?”
“夜伏离”三字才从圆圆口中蹦出,金府门口的怨鬼们忽就围了上来,朝圆圆凶神恶煞问道:
“夜伏离在哪?”
圆圆一惊,拽住林玉的袖子道:
“玉姊?”
林玉握住了圆圆的手道:
“夜伏离手段厉害,在他手上断送的孤魂野鬼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了,你现下看到的这些个,还算命大,早早听闻消息逃走的。可他们也知道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又有人说愿助大伙一臂之力除去夜伏离,大伙这才聚在了一起。而圆圆你现在已是夜伏离的弟子了,你当如何?”
圆圆从没有想过这么深奥的问题会摆在眼前,圆圆不知如何作答,但圆圆至少明了百鬼聚集定是有人暗中挑唆,白日师傅又说什么五行阵,难道?
圆圆忽而想起玉姊以前提过的一个极厉害的失传阵法,传说这个阵法在三百年前曾用来对付一个罪大恶极的茅山道士,施术者以一曲笛声作引子,召集怨魂,再以设下的金木水火土五行阵凝聚怨气,待极饱满时,怨气便如万箭齐发,最后竟将那阵中道士的打得魂飞魄散永无超生了。
圆圆想到夜伏离若也是这个下场,心中一抖,只道:
“玉姊,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林玉摇头,这时,那笛声仿佛翻山越岭般起起伏伏,百鬼听闻,只随着这笛声,挨挨挤挤进了金府。
圆圆脸色惨白,却也跟着林玉一道向前走着。一回头,只见一些个怨鬼仍留在了门口,再走,又见一些怨鬼悄无声息、埋头潜进了前院新灌的水池子里。
圆圆看着大伙中又有两拨往后园置棺木的地方行去,还有一拨似是往侧门去,圆圆想起放那棺木的后园蓊郁的树木,还有园外的土堆,再有,那金府大门上金灿灿的匾额难道是纯金打造的?
那此刻五行岂不是已有了金、水、木、土?那火呢?
圆圆想起侧门摆的那堆炭和柴禾,不禁一忤,林玉瞧圆圆停步,过来拽圆圆道:
“人鬼殊途,圆圆你还是同我一道助那吹笛人一助,待夜伏离一死,你我又可回西湖边上过逍遥日子,岂不妙哉?”
圆圆手上握着那块夜伏离送的玉,心中不禁恻恻然,只一咬牙,跟着玉姊还有旁的鬼友,果然来到了白日停柴禾之处。
这时炭与柴已在院中摆成了一堆,众鬼抬头,只见屋脊上立了一个黑影,好似就是那吹笛人,只见这人全身藏在玄色风兜里,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而众鬼聚到此处,皆肃然专心致志听这诡魅的笛声,圆圆虽有意克制自己,却也不得不沉醉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笛声忽而停了,而那吹笛人往下头望了望,手指间忽而拈了张丹书黄符,只一吹气,那黄符转瞬便燃了起来,飘飘荡荡落在院当中的柴火堆上,火苗窜起,熊熊火势转瞬即成。
圆圆看着这冲天的火光,只觉得害怕极了。却又想到谪仙般的夜伏离,若是他灰飞烟灭了,天上便会少一个像他那样好看的仙人,这岂不是一件极可惜的事情?
圆圆的想法总是这般与众不同,但圆圆终归有一点不会变的——圆圆实在是一个世间难得的有情有义的女鬼。
只见圆圆忽而掏出了袖中的锦囊,挂在了腰间。圆圆只晓得凡是对自己动了杀机的人,都会被这锦囊收去。圆圆盯着那吹笛人,出其不意地飞身冲了上去。
圆圆这么一招,大大出乎了那吹笛人的意料,直到圆圆近在咫尺,那吹笛人才晓得用手中的笛子,轻轻敲在了圆圆的额头上。
咚的一声。
圆圆抚着脑袋喊疼,才看清这吹笛人原来有一张苍白的脸,墨画的眉,唇红齿白的十分动人。圆圆被他轻易得手,如临大敌,退了两步,道:
“你不杀我?”
那吹笛人仿佛认得圆圆,似笑非笑地看着圆圆道:
“你不是死过一回了,怎么还想死呢?”
圆圆想这样不行,他不想杀自己,自己便没办法收了他,以至于无法助夜伏离逃脱。圆圆脑中电光石转,道:
“你为何要杀我师傅?”
那吹笛人取下头上的风帽,那飘散的发,在月光下竟泛银色的光芒,几多妖异几多美艳,圆圆惊道:“你不是人!你是……”
“我是什么?圆圆你喝了孟婆汤居然还记得?”
圆圆啊啊张口,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只闭了嘴,过了会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