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旺也不恼,看了他们一眼,神神秘秘地道,“刚才和记又死了一个人,你们晓得不?”
人群开始骚动。
“又死一个?”
“怎么会?”
“谁那么倒霉啊?”
“江掌柜刚从衙门回来不久,岂料,转个头,店里又死了一个。这回死的人是叶少炎,叶少炎知道吧?叶家的第三子啊,虽说是个不争气的,但好歹也是叶家的子孙,叶家能让他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那才叫怪了。叶家毕竟是出过两任尚书的大家啊,如今虽然没有人身居要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要追究起来,我瞧这和记也落不着好。”说到最后,来旺带了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来旺,后来呢,和记被查封了没?”众人追问。
“查封了,是廖捕头亲自带人来查封的。”来旺道。
众人闻言只觉得解气,“这下看那和记还怎么辩!”
“这样的店就该给他死。”
“早该查了,最近咱们京城发生太多事了,件件庄庄都与那和记有关。”
“唉,可惜了那和记的香汤了。”
“香什么,那是夺命汤,你还敢吃啊?”
“你是不是也觉得可惜呀?”顾丽娘用手肘碰碰许强,促侠地追问。
“我又不嫌命长。”许强一脸嫌弃。
和记,许强是去过两三回。顾丽娘怕他出现戒断反应后忍不住去吃,一直留意他,发现他除了略有乏力以及嗜睡还有没什么精神头外,其他都正常。这些症状还算轻微的,这让顾丽娘放心不少,染上毒瘾是个很麻烦的事。前几天她一想到许强有可能会染上,浑身就是一阵哆嗦。
她和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样,就盼着家庭和和睦睦,日子平平顺顺的,最好是什么波折也没有。她是个知足的人,也不奢求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活,现在的日子就挺不错的。安身之处有了,铺子生意也不错,除去吃穿用度外还能有些盈余。手里头除了田产外还略有存款,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也能拿出钱来应付。她如今就盼着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而已。
怕顾丽娘再调侃她,许强冲着来旺就是一嗓子,“来旺,干活了,一天到晚偷懒,今晚不给你饭吃了。”
来旺冲来人群,嗷嗷叫,“东家,别这样,你不知道半大小子,饿死老子这话么?你怎么狠心叫我饿肚子?”
“你也知道那说的是半大的小子,翻过年,你都十八了吧?该找个媒婆给你张罗亲事了。”
其他人纷纷发出善意的笑声,总算把刚才沉重的气氛冲淡不少。还有些热心的大叔大婶说要帮忙作媒。
梁叔在一旁点头附和,来旺闹了个大红脸,杵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关了铺子后,许强还特意去了王家一趟,叮嘱他许氏一定要好好看住王顺发。顾丽娘说了,只要人在屋子里,过了最关键的一个月,就没事。
今天的事许氏也听说了,许氏省得其中的厉害,这回便是许强不说,她也打算这一个月里尽量不出门,在家守着大儿子了。其实,事发后许氏还特意叫上老二,压着老大去了一趟和记,叫他亲眼看看那王二的下场,好使他清醒清醒。王顺发精神恍惚地去到和记,一眼就认出了那王二是经常与他到和记吃饭的一个酒肉朋友。见了王二的惨死状,王顺发当下一个激灵,总算知道怕了。许氏很欣慰,当下决定帮着老大度过这个难关。
不过许强能来一趟,许氏很感激,走时,她一直送到门外很远才折回。
本以为和记封了就万事大吉了,岂料才过了一两天,听说吃惯了和记的客人都到京兆尹闹事,叫他们把江掌柜放了,让和记重新开张。不少人因此被捉进了牢里,但闹事的人络绎不绝。京兆尹大人一瞧这苗头不对,因为闹事的人几乎都是枯骨消瘦,状似癫狂,他疑心和记是不是用了什么蛊惑人心的秘法。遂将此事上报了天听,当今对此事甚是重视,派了重臣查实此事。后来一位医术超群的太医在和记用的涮锅底料里发现了罂子粟。他回家查了医书,证实了此罂子粟有迷惑心智的功效,能败坏人的经脉五脏,而且易成瘾。
当今震怒,和记的主事斩立决,其余相干人等皆入了大狱。当得知这罂子粟是从罗刹国传过来的时候,当今差点就驱逐来使,对罗刹用兵了。后来在罗刹国使者一再请求下,又加了一倍的岁贡,这才消了气。
百姓听闻,都觉得大快人心,纷纷称赞当今圣明。
听说和记连窝都被踹了后,顾丽娘心中也欢喜,没了这和记,表哥王顺发应该能顺利戒掉毒瘾的。虽说顾丽娘瞧不起王顺发这人,但毕竟亲戚一场,她也是打心底里盼着王家的日子能好起来。若是王顺发不好,王家也会被他拖累的,到时许老爹心里也不快活,于老人身体不利。现在好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腊月二十二那天,清远书院总算放假了。小石头有二十来天的假,待来年过了元宵再回去进学。其实顾丽娘看着孩子大冬天的,早早便冒着雪去书院,极是心疼,但她也知道这是没法子的事。小石头多学点本事也是好事,这事她帮不上他,只得在衣食住行方面精心点,不叫他冻着冷着。
他手上的小手套就是她细心织的,入冬的时候她就开始织了。不光手套,还有帽子,棉鞋,她都有准备。家里人手一套,连吴妈梁叔他们也没落下。要不是不允许,她还想给家中的人每人做一身夹袄和一条棉裤呢。可惜当时她身子笨拙,许强怕她伤神,只让她做些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