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接到理想事务所offer的那天,他刚从外面回到家,平常他或许只会在睡前看看手机,但当时出于某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他随手打开了手机,一眼看见那条让人心跳骤停的新闻——
顾氏集团继承人顾闻序发生严重车祸,生死未卜。
他大概是怔了好几秒才想起作出反应,颤栗着手指点进文章界面,囫囵扫过去,一行字一行字从眼睛里进入大脑,转变成巨重无比的石块,无法抵挡地向他袭来。
呼吸变得急促,心脏跌落至无底深渊,不断下坠的失重感让他全身血液凝固。他忍着惶然和无措联系了顾闻序当时的司机,被告知新闻属实,且实际情况只会比手机里的文字描述更加糟糕。
他向对方要到顾闻序所在的医院和病房,赶过去时,icu外还亮着红灯。
他想过去看看对方,满面哀伤的女士将他拦住,狠力地甩了他一巴掌,歇斯底里地吼道:“他已经为了你受了两次伤,你还要害他到什么时候?!”
右脸迅速地泛起红肿,他的双眼却还定定地注视着病房,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哑声开口,他似喃喃般地请求道:“可以让我留在这吗,我可以在这等他醒来吗”
女士红着眼眶瞪他,“他是去见你才出的事!就在离你家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如果不是你,我的小序会出事吗?!”
惊雷在他的耳边倏地炸开,不绝的声响让他整个人一震。是来找他,才发生的车祸
“你给我滚!”女士脸上已经滑下了几道泪痕,用力地指着他,手指微微发颤,“不要再出现在小序的身边!”
脊背松弛下去,他被卸了力般垂下脑袋,藏住一双泛红的眼眸,嗓音轻得好似风一吹就要飘散:“对不起。”
他转身离去,却没有离开,他留在了拐角处顾闻序的家人见不到的地方,等候顾闻序安然苏醒的消息。
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多星期。
在经历十几天的茫然无措、痛苦害怕后,他终于等来病人脱离生命危险的消息。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终于缓缓落回原位,那股无形的挤压他、消磨他的压力和绝望终于撤去,他双肩抵在腿上,手掌遮住面颊和双眼,在只能透进些微光线的黑暗中短暂的放纵自己。
那是他成年后为数不多的一次落泪。
没有哭太久,他从公共座椅上起身,站在墙壁之后,远远地望向聚集了不少人的icu病房。两名护士从他身边穿过,交谈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那间icu病房的病人伤得这样重还能醒过来,也算是个奇迹了。”
“而且没留下什么后遗症,真的是很幸运了。”
“也不能说没有后遗症吧,失忆把什么都忘了,也挺痛苦的。”
“有道理。”
林予深注视病房的目光一滞。那一瞬间他说不清他的心里是什么感觉,也许是遗憾悲伤,也许是庆幸,总之——顾闻序的人生当中彻底消除了林予深的存在。
或许是上天听见了他的祈祷吧,忘记了也好,他想。顾闻序还平平安安,而他知道顾闻序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已经足够了。
他没有让自己沉浸在复杂的情绪当中太久,追上了那两名护士,询问顾闻序的情况。
“你是病人的家属或者朋友吗?”其中一名护士狐疑地看他,“顾先生的伤广受外界关注,我们不能轻易透露他的消息。”
林予深敛住心里的失望,点点头,说:“好的。”
但也许是他的状态看着太过糟糕,苍黄的皮肤,无血色的唇,还有疲累怅然的双眼和神情,另一名护士犹豫着叫住他,说:“顾先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谢谢。”他说,嗓音喑哑得像喉咙里藏了一把沙。
心里的石头彻底落地,他没有理由再待下去,回到了家。
两个多星期守在医院,他错过了进入事务所实习的机会,工作没了本可以再找。这对于他的学历和素质来说并不是难事。但意外地,他被盛星的经纪人赖澎看上,留下了一张名片给他。
当晚,和林月红坐在餐桌上,看着林月红不知不觉逐渐苍老的脸,他忽然就想,那就做个明星吧。
他已经无力追求自己曾经热爱的职业和孜孜以求的一切,既然选择什么都一样,那不如全力给林月红创造一个更好的生活。
他已经只剩下林月红。
燥热的空气里忽地吹来几缕风,抚平几分身上的热意。
林予深垂下双眼,安静地感受拂过身边的微风。
最初签约盛星,进入娱乐圈,他的目的普通平凡,沾满最俗气的气息。但是现在,林月红已经肝癌晚期,在顾闻序的帮助下却能得到最好的医疗资源和救助,对他而言,追求金钱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既然如此,那不如好好成为一个演员。
“林予深。”
一句轻浅的嗓音唤他,林予深偏过头,看见云疏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的旁边。
“你刚刚看起来很悲伤。”云疏说。
“没有。”林予深否认,并没有过多解释。
云疏笑了笑,“我过来,是有一段戏想请教你。”
有些意外,林予深看向他,并没有回话。
“明初后面有一条感情线。”云疏弯着眉眼开口,“不过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该怎么演出来。”
“你可以去请教导演。”林予深思索两秒,开口。
“我会的。不过我想多听取一些意见。”云疏还是笑着,嗓音温和轻扬,“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可以跟我描述一下那种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