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说他喜欢花草,孙芝荷在他的院子里给他种满了数不清的草木,稀有的、艳丽的、奇奇怪怪的,只?要书上能找到的,孙芝荷都能弄过来,荣景的院子,活像一个御花园。
可这些,都在一个雨夜被摘除了。
那一晚,他呕吐不止,难以呼吸,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不堪重?负,险些无力回天,大夫一语道破,说他是?中的映山红的毒。如此?常见的花中居然带毒,当时?的孙芝荷也是?头一回知道。
那一晚,院子里的草木几乎都不见了,孙芝荷一直等到荣允醒来,将她从他院子里搜出来的器皿丢至他的榻前,崩溃质问他:“你就那么想死吗?!你想要什么娘不能为?你办到?你为?什么偏要寻死呢?”
荣允眼眸空洞地看着床顶,面?对?孙芝荷的怒火一言不发。
孙芝荷哭着,吼着,一声声歇斯底里,后来又恢复平静。
直到此?刻,躺在床上的少年?才轻飘飘的开口:“我不稀罕那些,我想要的,娘你给不了。”
少年?本是?天空展翅翱翔的鸟,是?草场上肆意奔跑的马,是?水里畅游欢快的鱼,是?天底下最自由的人,可老天爷折断了他的翅,破败的身躯束缚了他的灵魂,每天醒来,他还?有一遍遍的正视自己丑陋的脸和扭曲的身体。
他的母妃忘了,他曾经最想做的事,是?游走大江南北,所以她觉得,让他安然呆在王府,便足够了。
听到他冷漠又平淡的声音,孙芝荷似是?更?绝望了,嗤笑一声:“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是?,我是?给不了。可是?你别忘了你的发肤,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所以你何时?能死,只?能是?我说了算!”
那次不欢而?散以后,母子二人就再也没心平气和的说过话,哪怕孙芝荷来了,也是?说完事情就走,屋里也成了下人凋零,植被稀少的模样。
距离上一次自杀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荣允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日子见到孙芝荷。
极为?难得的是?,这次孙芝荷来,没有冲他生气,而?是?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荣允并没有多?想看见她,神色淡淡的,孙芝荷却?吩咐下面?的人将手里东西放下以后,走到了荣允身边:“这几日,身子可好些?”
荣允没看她,而?是?扯了扯嘴角:“好些?母亲是?指,男子举不举的病症吗?那怕是?要让母亲失望了。”
孙芝荷的脸色都变了,没想到荣允会如此?口无遮拦,虽说她是?他的母亲,但是?于?这方面?上,听到还?是?觉得羞赧。不过她也知晓,不过都是?孩子气报复罢了。
当初他腿伤着,孙芝荷一边叫人给他看腿,一边叫懂那方面?的大夫给他看能否生育。荣允觉得自己的腿废了母亲很着急也很难过,可是?后来才发觉,他母亲不是?难过,只?是?着急,着急他身子坏了不能繁衍子嗣,不能稳住她的王妃地位。
看明白以后,他心凉了,一点?为?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女人活下去的欲望都没了。
于?这方面?,孙芝荷不想和他争论,抿了一下唇岔开话题:“你想见见你的那个妻子吗?”
“她是?母妃找来给王府繁衍子嗣的女人罢了,不是?我的妻。”
“她是?我为?你找来,以后与你携手相?伴一生的人,无论她生的孩子是?谁的,她都是?未来照顾你的人。可是?如今啊——”
说到这,孙芝荷的语气忽然顿了一下,她缓缓坐下身子,眼睛别有深意的望着荣允,道:“你的那个庶弟,痴心妄想不仅影响占了你的世子之位,还?想霸占你的妻子。他想带走林倾珞,可我不允。”
荣允道:“那与我又有何关?系?”
“没有关?系吗?我以为?他抢占了你的一切,你会在意。如果他得逞,你父王的宠爱乃至整个王府都将会是?他的。他拥有了你没有得到的一切,本该属于?你的名利,你的自由,你的女人,都成了他的东西。”
孙芝荷说完眼睛死死的看着他,却?发现荣允面?上并无表情,眼神甚至说得上空洞。
“也是?,他如果得逞了,你应该高兴才对?。毕竟他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孙芝荷自嘲一笑,离开了。
她知道自己无法说服荣允,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打算说服他,来这走一遭,面?对?他的冷脸,与其说是?说服,倒更?像是?宣泄。
所以,她并没有将云琛真实?的假冒外室子的身份说出来,她过来不过是?想达到另一件事情。
孙芝荷走后的门大开着,难得没有将其关?死。
荣允望着大敞的房门,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成是?孙芝荷的人,特意放在荣允身边守着他的,一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一边盯着他,免得他自寻死路。
他还?有一个默认的规矩,就是?晚上推荣允出门走走。
堂堂王府世子就像见不得人的老鼠,只?敢在夜里走出去。白天倒也能出门,但是?也只?是?在小院门口转转,不能走太远。
孙芝荷走后不久,孙成忽然上前,一改往日的规矩内敛,忽然问荣允:“世子,今日阳光正好,小的推您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还?不等荣允做出反应,孙成就已经自作主?张,推着荣允的椅子缓缓出了门。
如孙成?所说,今日的日光确实明媚,盛夏里后院池塘礼的荷花也开了,微风拂过,荡起层层绿色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