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光坚定,似是冬日里暖阳,温柔又带着灼热的暖意。
靳兰汐不说话,过了半晌,林倾珞又道:“我早晚都是要嫁人的,不是晟世子,就是其他公子,甚至是胡繁山。既然都是在一篮子烂果子里挑,那我还不如挑那个最珍贵,最值钱的。换个角度想,晟王妃既然看上我,说明京城的世家贵女不愿嫁给世子为妻,那以后入了王府,多少要珍惜我几分,这不比被胡氏塞给别人为妾强,不过是夫君差点,娘你说是不是?”
靳兰汐一直抚摸着林倾珞的发丝,一下又一下,眼眸淌下泪来,却没有再说话。嫁给谁都不能嫁给晟王府的人,就像是命运的戏弄,躲都躲不过去。
这话不过是她安慰娘亲的罢了,少女怀春,她也不例外,没有哪个女子会想嫁给一个面目丑陋,甚至两腿不便的男人为妻,纵使家室再好,她也不愿意。
可那又如何,有些东西,她左右不了,对未来夫君无情无义,想必日子会好过一些吧。
母女俩相互依偎着,静静的都没有再说什么。
林倾珞有个小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便喜欢躺在榻上睡觉,把帐子拉下来,静静的,无论是哭,还是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看见。哭累了,便睡一觉,便什么都过去了。
只是这次,没那么容易迈过去了。
次日天气正好。
京城云雀街碎玉楼中,宾客满座,热闹非凡。
一楼大厅的正中央的台子上,一张桌子一块醒木,一位留着山羊须的男子正在上面说书。
“今日啊,我们继续说说十六年前,熵州兵变之事。昨日呢,我们说到突厥与我朝谈合,狮子大开口妄图我大隆一座城,贤文皇帝自是不允,突厥豺狼便集结十大部落的二十万兵马进犯我国熵州。熵州驻军七万,其中五万乃是当年威名在外的枭龙军,其余两万守城军。”
“靳大将军见敌方来势汹汹,早早向朝廷送了抵报,请求拨兵支援。圣上英明决断,立刻命怀安侯率兵前去相助,顺担监军之职。大将军靳晚风与那怀安侯沐明恒乃是至交,沐侯前去相助的大军那叫一个着急啊,两个月的行程缩到了一个月,随行的军爷问侯爷,‘侯爷侯爷,大军连夜赶路,身心俱疲,届时如何迎敌呢?’,怀安侯大笑,‘此去不是迎战,而是去面见好友的。’,副将不明白啊,就这么傻傻的和侯爷一路奔波,到了熵州。”
“你们猜怎么着?”说书人还故意吊人胃口。
但是十六年前靳大将军里通外敌,开城门,迎接突厥的事情早就人尽皆知,怀安侯与其狼狈为奸,突厥进城以后烧杀抢掠,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多达三万人,若非后来朝廷又让晟王爷带兵援助,怕是整座城都要被屠杀殆尽。
当时的熵州自然是没有保住,如今姜州成了边境,晟王爷驻守姜州,和那突厥人斡旋了十几年,依旧没能将熵州夺回。
据说,那叛贼靳晚风的人头至今还在姜州的城门口挂着。
听客们自然不买账,哄闹一片。
二楼一间雅间内,屋内燃着松脂香,一白衣俊雅的公子坐在窗边,面前的桌上放在一盏飘着雾的清茶。下面痛骂靳晚风和沐明恒的声音传来之时,他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冷锋般的眉眼微微一挑,拿起面前的杯子轻抿了一口。
沐青道:“瞧那说书人似是说渴了,属下下去给他送杯茶。”
说完就想离开,云琛却不轻不重地搁下手里的扇子,望着下面的说书人,慢悠悠道:“雪山松尖如此珍贵,被那样的人喝了我觉得怪可惜的,你说呢。”
他抬眸,宛若幽潭的眸子看来沐青,瞧不出悲喜。
沐青垂首,根本不敢抬头:“是。”
雪山松尖这毒,确实挺珍贵的。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推门进来。那是一个和沐青穿着一样衣裳的男子,瞧着比沐青圆润一些,生的白白的,面容上也沐青和善一些。
此人名为沐白,乃是云琛的另一个属下。
他手里拿着一封信,走到云琛面前,恭谨递上,道:“主子,晟王府那边来信了。眼线来报,孙芝荷已经给那晟世子定下了婚事,是秘书丞家的三小姐,是个庶出。此时送信,应该是公子的事要成了。”
沐青无声白了沐白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信都到公子手里了,他难道不会自己看吗?
云琛视线飞速扫过那封信件,随后随意搁在案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上,道:“去回复晟孙芝荷,就说两日后可以见面。”
沐白领命下去,屋内瞬间又沉静了下来,唯余外面激亢说书的声音,又夹杂着几声骂怀安侯和靳大将军的声音,听着异常刺耳。
云琛静静听着,回想起了自己来京城之前,母亲的说过的话。
“琛儿,晟王妃孙芝荷生性擅妒,疑心重,轻易不会相信别人,你若是想撬开她的嘴,需从她唯一的儿子入手,当年突厥二十万大军兵临城,是晟王龟缩在姜州久久不肯发兵,你外祖父和靳大将军才中了敌军的圈套,切记,别说你姓沐。”
晟王府的世子荣允三年前因为腿伤,已经许久未在京城露面,百姓只听过晟世子的名号,却没有见过他长什么样,对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身残世子,他沐云琛也不知如何下手。
一个月前,忽然迎来了转机。
晟王在边疆被突厥细作重伤的消息传入了京城,据说伤得极重,命不久矣。
此事传入京城,犹如冷水滴入了油锅,整个京城都为之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