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回吧。”张亦剑再次送客。
陆辰光还想故技重施一屁股坐在门前耍赖不走,苏木扯着他的袖子强行把人拉起来,对张亦剑道:“今日多有打扰,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谅解。”
“客气了。”张亦剑陪着他们往外走,或者说,是押送着他们离开。
行至商店大门前,张亦剑紧了紧领带,整理了一下西服下摆,恢复了完美绅士的状态,对苏木伸出右手:“有缘再见。”
苏木还不太适应社会人的握手礼,陆辰光便帮他代劳,狠狠捏着张亦剑的手,咬牙切齿道:“缘分已尽。”
离开商店走远后,苏木想着那株血姬,如鲠在喉。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他向陆辰光求问。
陆辰光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随后回以苏木一个坚定的眼神:“我只相信你。没有你的前世今生,生生世世,都没有意义。”
这句表白对于苏木的木脑袋来说,太复杂了,陆辰光选择贬低对手:“就张亦剑那贼样,上辈子肯定也是个斯文败类,你千万不要被他的表面给迷惑了。”
苏木点点头,又问道:“你真觉得天全社就他一个人?”
“嗨,我就是说来诈他的。”陆辰光眉头轻皱,难得的严肃认真起来,“我觉得,那道小门后,有东西。张亦剑不足为患,真正厉害的,是他背后的大佬。”
“我同意你的看法。”苏木眼里闪过一丝隐忧,“我用符术都感知不到的气息,绝对是个能力凌驾在我们之上的高手。以后我们做事要更加小心,这已经不紧紧是几个命案的事了。”
张亦剑还站在店铺的门前,目送两人的背影远去,看着他们肩并肩聊得十分投机的样子,他有些羡慕。
待完全见不到两人影子之后,张亦剑返回店里,一路疾行走到天井西侧的那扇小门,侧身跪坐在门前,低着头,虔诚如信徒。
“师父。”他用无比崇敬的语气唤了一声,便再没多余的言语,静静等待着召唤。
半响,门后传来一声清亮的少年音,如高山流水般悦耳。
“进来吧。”
张亦剑抱那株着血姬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道不起眼的木门样式陈旧,尺寸窄小,门框也不够牢固,先前被陆辰光给偷偷踢了一脚,有些漏风了。
然而门内却是别有洞天,不仅空间开敞,采光明亮,空气也如山林般清新,完全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檀木房梁上垂下一层层纱幔,既能避风,又能起到遮挡作用,朦朦胧胧的,让人一眼看不真切。
铺着柔软手工毯的地面就算光脚踩上去也十分的温暖,不会有脚步声扰人清修。
张亦剑脱了鞋,动作极轻地踩上去,生怕压坏了地毯上的任何一根羊毛似的,轻手轻脚,步伐稳重而迟缓。
掀开一层层纱幔,犹如拨云见月,一道木雕屏风立于张亦剑眼前,从屏风上端的冰裂纹花格看过去,隐约可见对面的景象。
黄花梨书案前端坐着一个长达齐腰的少年,年纪大约十五六岁,一张瓜子脸略显苍白,纤细的手指百无聊赖地玩弄着书案右上侧的白玉香炉,缭缭烟气萦绕在他指间。
张亦剑跪拜在屏风前:“师父,他们已经走了。”
“嗯……”少年的声音轻颤了一下,而后颇为嫌弃地说:“十六,把门修一修吧,漏风的,冷死我了。”
“是徒儿照顾不周。”张亦剑起身走到衣柜前,拿了一件羊绒斗篷,这才走进屏风后,给坐在软榻上缩手缩脚的少年披上。
“那小兔崽子故意把门踢坏的,从小就皮,跟一只小狼狗一样,不服管教。”少年说起来就有撒不完的气,一生气就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下巴上隔空薅了一把,手指抓了个空,有些尴尬地缩回斗篷里,把自己裹起来。
张亦剑低低地笑了一声,被斗篷裹紧的人,还真像一只白色毛绒动物。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很危险,他赶紧收敛笑容,连头都不敢抬。
少年余光瞄他一眼:“你笑什么?”
张亦剑壮起胆子说了句实话:“您既然觉得十五师兄不服管教,为什么当初还要对他委以重任?”
少年对他悄悄地笑了笑,不假思索道:“那时要是你在,我就让你当掌门。”
张亦剑惶恐地低下头:“不敢……”,然后将血姬放在书案上,并告了陆辰光一状:“十五师兄想拿茶水浇它,幸好我反应快。”
“浇吧,没准它就喜欢喝茶,是吗,血姬?”少年伸出食指戳了戳花蕊,花瓣像是撒娇一样卷曲起来,勾住他的手指轻轻挠着。
玩乐了一会儿,少年像是累了,面露疲色,撩了撩耳后的长发,卷起一缕来,将头发束在一起。
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梳理动作,地上竟落了一小撮散发,有几根的尾部已经有变白的趋势。
张亦剑心猛地一惊,却又不敢表露分毫,不动声色地把地上的头发收集起来攥在一起,藏在手心里。
“别藏了。”
少年早就看穿他每一个微小的动作。
张亦剑深沉地唤了一声:“师父……”
少年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头,语重心长道:“十六,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还差一个人,你要赶紧帮我找。”
“师父,如果不是他们两个阻拦,我们已经成功了。”张亦剑有些埋怨的语气。
少年不紧不慢道:“无妨。苏木想保下谁,就让他保吧,反正我最后还得借助他的力量。你退下吧,这些天低调点,他们可能会跟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