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澄一瞪眼:“你又胡说什么呢?”
汤燕卿眨眼:“前面的游戏啊……”
时年终于听不下去了,脸颊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似的,汤燕卿这才住口。
汤燕犀忙趁机补刀:“……要不,我们先等你们半个小时?燕七,半个小时够用么?”
安澄只好拿起档案夹直接拍在自家老公头上:“我说你们两个姓汤的,玩儿够了没?”
。
安澄深深知道,汤家这两兄弟就这样儿,办正事儿之前总得斗够了嘴。
可是他们的斗嘴也从来都不会耽误正事儿,一旦他们投入开始办事儿,效率总是旁人的加倍,甚至更多。
于是接下来只听见两兄弟此起彼伏的宣告声。
“东边墙面的二十五个字,我已经完全解读了!”
“剩下的三十二个混乱符号,已经可以打通!”
……
经过四个人近一个小时的联袂奋战,刻印在砖头上的“神秘符号”,终于已经连缀成篇,全篇破译!
实则无论是安澄、汤燕犀,还是汤燕卿和时年,之前凭着自己那一部分未能全部破译的残片,却也都已经对全部内容有了直觉,可是这一刻,当全部的内容都明白无误地摆在眼前的时候,四个人还是忍不住都红了眼圈儿。
这竟然是一封来自七十年前的、也是迟到了七十年的“来信”。
写信的人是林寒枝。
却不是身为汤家老祖母的那个林寒枝,而是当年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的林寒枝。
四个人闭上眼,借着这封“来信”穿过时光,仿佛能看见同样是这样一个夏日宁静的午后。在中国南部一座幽静的古镇里,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儿,衣袂蹁跹地穿过古老徽派古宅的天井。
阳光倾注而下,滑下黧色的鱼鳞瓦片,穿过镂空的花格窗,最后落在长满青苔的青石地面上。瓦片上的光、花格窗里的光,还有青苔上的光,强弱明灭地汇集起来,都落在了那小女孩儿鸭蛋青色的斜襟小褂上。
而她麻花辫上的红头绳,就在这鸭蛋青的小褂上,如两小簇火焰,明媚地跳跃,跳跃。
。
周遭都是酣然,是因为夏日的缘故吧,整个宅子里的大人们都睡了。
甚至,整个古镇都已经陷入酣睡。
只有这个精力过人的小姑娘,不安枕席,自己一个人悄悄爬起来,用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全的视角,再度去打量这栋熟悉的家园。
她自己悄悄爬上楼梯,再沿着神秘的楼梯,直接爬上房顶。
在那个年代,大家族里的小女孩儿是绝没有这样的自由的,于是她才会趁着所有人都睡熟了的时机,偷偷一个人来探索。
她现了这栋宅院里全的视角,那里能通向更辽远的天,那里能看见更广袤的田园,那里……是更大的世界。
她在那里两手拢在嘴边,张大了嘴向外面的世界呐喊。
——当然,只是做足了姿势,却没敢出声。
可是她还是高兴得手舞足蹈,甚至脚步轻盈地在房顶上独自旋起裙摆,跳起了她自己创编的舞步。引来两只白鹭,好奇地伴随着她的裙摆上下飞舞。
小姑娘跳累了,便坐下来休息,好奇地收回目光来重打量自己身边的角落。
这时她现了砖头。
本来老宅都是木构件,没有砖头的。可是后来木材被雨淋虫蛀,开始有了腐败。如果要全部重换过木材,一来费事,二来价格昂贵,于是祖父便做主部分承重的地方改用了更经济便利的砖头。
可即便已经家道中落,不得不用砖头来代替木材,可是家里还是讲究的。于是砖也都是请来匠人,就在宅子后面的空地上起窑,为自家特别烧制的。祖父说过,每一块砖头上还要留下自家独有的标记,以示区别于别家的砖头。
为了这个目的,砖坯便在进窑烧制之前,先送上来试摆,此时正整齐地一列一列都排在房顶下的斗拱旁。
她便悄悄溜下去,试着用手指划过那些还未经烧制的砖坯。砖坯上便轻易留下了她的指痕。
如在纸上。
她想起祖父讲过的故事,王羲之是一遍一遍在大石上蘸清水写“鹅”。
她便笑了,悄悄勾勒起自己一个女孩儿家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