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逛了几家铺子,当他们沿着街寻觅用膳之地时,一辆黑色的千里马停在身前不远处。
兄长轻声惊叹:“好俊的马!”
千里马的确俊美,身姿独特,世间顶级良驹的典范,普通的也要数百两银子,折合纹银数千两,顶级的奢侈品。
千里马乃西域的品种,前几年被富商购入,此款千里马是全新培育,面世才一年有余,世间保有量极少。
二人驻足观望,苏某也笑着道:“真的好俊。”
不过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句戏词:窝囊秀才含泪签下休书,而后转身走向停在街边数年未动的级良驹。
这时车门开了,一个身着一袭黑袍的女子下了车。
仅是偶然一瞥,便与苏某四目相对。
二人皆愣了一下。
林氏之女?
苏某曾四处找寻过林氏之女的讯息,虽说着装更为成熟了些,但无疑是她,能生得如貂蝉般貌美的女子可不多。
不得不说她比画像上更为美丽,不过看上去多了些英气。
京城大学琴艺专业的女学子,周末骑着价值千金的良驹出来游逛?
虽已碰面,还是装作不识的好,莫要惊扰了兄长。
林氏之女曾给苏某送过奇异的物件,自然是认得他的,此时恐怕也极为惊讶,于是二人目光僵持了数秒。
苏某回过神,欲带着兄长离开。
然而接下来林氏之女的举动也颇为迷惑,她迅钻回千里马,扬鞭而去。
马嘶鸣着从二人面前疾驰而过。
苏空有些疑惑,望着远去的马,又看向苏某:“那女子是谁,你们好似相识?”
苏某欲说不认识林氏之女,事实也确是如此,可方才那奇异情形后这般说未免太过牵强,干脆将问题推却:“有个京大的学子与我一同在墨香斋做事,这是他的意中人,在店里见过。”
他说的是赵贤,他人这般言语是扯谎,行家则属于编剧,编剧须得合情合理,断不可胡编。
苏空不太相信:“这般女子所寻的情郎,竟还需在书斋打杂挣钱?”
骑千里马的女子恋上卖书研墨的男子,不是甚为浪漫吗?
然而这京城的浪漫之时似乎从未降临过,骑千金良驹的富家女恋上穷书生这般故事听起来便有些过分,但也并非绝无可能,胆大的戏班子也演过类似的。
苏某一副不太看好这段情的模样:“富家女与平民男的理想之爱,纯爱。”
兄长斜睨着他,问得极为认真:“既然你们相识,为何不打招呼?”
“不算相识,只是见过,未曾说过话。”
“可我感觉她见着你有些惊诧,所以才匆忙离开。”
“我也甚是不解,”苏某四处瞧了瞧:“她莫不是与其他男子在此约会吧?”
这般说法似是合理,那便算有了答案,于是两兄弟高高兴兴用膳去了。
苏某原本已决意不再思索关于领养之事,今日一见林氏之女,先前的一些疑惑又开始在心头浮现。
林氏之女神神秘秘的做派着实恼人,委托书斋在京城驿站寄存送物的行径甚是古怪,过于戏剧化,苏某总觉得她应是另有图谋。
户籍文书夹于书中,她未留任何联络之法,原本应是不想让苏某现她的存在,然而方才二人对视数秒,她应是明白自己身份已然暴露,苏某查到的资料乃是她所送。
如今事情已然摊开,不知她是否会再有何举动,苏某决定依旧不理会,十九年后找上门之事,十有**非是好事,以不变应万变见机行事吧。
作为戏曲界研习了六年有余的编导生,苏某理论上还是颇强的,对所有戏剧性冲突了若指掌。
他大概也能猜到自己卷入了何种故事,一个孤儿、弃儿或者遗腹子被送养、领养、寄养或者代养的缘由越简单越好,一旦繁杂了便易狗血,便越与感情无涉,便越像三流的糟粕戏曲。
在技艺愈精进的当下,这类故事过时了,基本没有了观众,苏某闭上眼能编出好几段,睁开眼便全都兴致缺缺。
兴致缺缺的过时剧情不但要拒绝参演,还要彻底忘却,今日碰到林氏之女也算倒霉。
他的心还是颇大的,高兴地用了顿饭,便将方才偶遇之事抛诸脑后了,饭后又为兄长买了两双靴,度过了一个轻松愉悦的周末。
苏某读本科时上编剧课程,先生说戏曲里表现送靴的情节时定要谨慎,因为靴与邪同音,有些地方忌讳。
送靴有分道扬镳的隐喻,除非剧情便是欲表达此,否则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