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弃瓢三千
作者:水何采采
何曼曼像只小狗似的把着板凳的前沿,紧挨着白得一尘不染的病床边,嘟着嘴对病床上斜坐着的那个俊朗的青年男子说:“章鱼,我这次真的把我老爸惹怒了,真的。”
俊朗而苍白的男子笑得风轻云淡:“然后呢。”
何曼曼开始狠狠地掐厚厚的柚子皮。
这次战争的导火索不是某富二代、更不是让多少怨女一见误终身的杨过,引发这场纷争的,居然是一个传说身高仅有一米六、年方二十七岁家境贫寒的小男人,原因,居然是为了相亲。
“不见。”
北京时间傍晚十八点四十分,何曼曼俯瞰着单身宿舍的窗外,壮着胆,通过手机,十分干脆地答复老爸说。
曼曼十分缺德地想,一米六,不知道和那里……成不成比例。
干嘛要相亲?干嘛要结婚?
何曼曼在心理恨恨说,依你们的意思,结婚不就是为了找个老公照顾,作伴,分担经济压力,然后生儿育女,老有所养么。
为什么作伴的一定是老公?为什么一定要男人分担经济压力?我自己养活不了自己么?年轻的时候,老公不在家,他的衣服袜子是女人给洗,你得照顾他,男人压力大,老了之后男人有几个比女人长寿的?公园里搀着老爷子的老太太还少么?于是如果不相爱,就是你这一辈子负担他了,为什么非要这样?至于儿女,他们有几个会在自己身边的?你指望得上么?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电话那头,老爸的语调平静如水,听不出一丝波澜,慑人的压力却通过声波,从青岛瞬间传到北京这头,无形中以每秒钟200hz的速度扩大开来。
何曼曼头一次庆幸北漂在外。
窗外,夜色初上,西四环外的一家商务会馆白色大理石外壳装修的像白宫似的,已然被映照灯打了一层橘色,窗内,是一个简单的一室一厅老房,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坐落成的。
室内一张宽大的双人床,只斜斜地摆个一个枕头,床边挨着两个简易铁架支撑搭成的简易衣柜;再往里望,是一厅,厅内有桌,笔记本电脑斜斜地闪着荧光;另有一柜,摆着二十一寸的彩电,旁边有一象牙白的单层冰箱,正嗡嗡叫唤着。
也不抬脚,突突突溜达进大厅内,从冰箱里摸出一小塑料杯酸奶,凉凉、湿湿地捏在手里,何曼曼暗暗嘀咕,爸,你闺女虽稍微有一点点不纤细,可好歹也一表人才,净高一米六|四,年纪也不过二十六周岁,你就那么着急把我当烂掉的水果打折便宜卖了么?
“人呢?”
听不到女儿的回答,电话那头,何老帅哥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些。
“他,太矮了。”
于是,何曼曼刚才昙花一现的勇气,在老爸的无形威逼下全部化为一股汽车尾气,声音迅速减弱。
只有老爸才让她被迫用鼻子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像是刚受了贿赂的九品芝麻官哆哆嗦嗦地见了九五之尊的皇帝。
“他是xx部的公务员,据说挺有前途的,你去看看还能少一块肉不成?”老爸的声音又提高了一度。
何曼曼狠狠捏着手机,沉默。
“对那个小子还不死心?他都离开好几年了,你能不能现实点?”何老爸强忍着怒火。
老爸一句话,让何曼曼浑身的叛逆细胞突然就像被一点即爆似的:“谁不现实了?好吧,我去相亲,那也不能找那么矮的吧!你闺女当年在大学时候那么喜欢的人,你们答应了么?现在你们着急了。现在不就是宅着忙工作没时间找男生么!”
曼曼嘴上忍不住翻出一朵喇叭花,皱着眉头,开始反驳。
老爸的嗓门也终于完全放开了:“男生,你当你还是小孩子?男生女生的叫,你几岁了?你刑叔叔好心好意给你介绍,你明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要是不去的话,以后就别给我打电话了!”
“见了又怎么样,你还想你闺女嫁这样的人么。男人自称一米六,我敢保证他最多一米五八……”何曼曼声音弱下来,然对这场莫名其妙的相亲,依旧觉得活像是硬逼着太监找老宫女,凑合凑合讨对食的感觉似的。
“啪!”
电话那头,不知道是什么落地。老爸是地方公务员,相信那么多年来与他顶撞的人并不在多数,于是,风度翩翩的老帅哥真的怒发冲冠了。
“喂,曼曼你就去看看吧,当父母的还能害你不成?而且,听说那男孩子长的还是不错的。也没说让你一定嫁他呀,你这次不去,介绍人会尴尬,下次谁还给你介绍啊……”不知什么时候,老妈已夺过老爸手中的电话。
“那你们也不能把我当水果似的打了折甩卖啊!”何曼曼继续抗议。
“还水果呢,你都快成了干果了!你要是看不上矮的,明天晚上的相亲你就当去看邢叔叔了,这个看不好没关系,妈再给你张罗!你不是还要给杂志社写稿子又要考试了么,赶紧忙去吧!”老妈说。
何曼曼深呼吸一口,不知不觉几步又漫回床头,随手将手机随手一扔。手机掷到墙上,漫不经心地砸下一块本就活跃的老墙皮。
白漆同白色的手机一起扑啦啦落在淡黄的被单上,剩下墙上一块灰黑洞,同其他黑洞联合着,呲牙咧嘴地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苍老与腐朽。
何曼曼狠咬一下手指,破皮了。
何曼曼,女,二十六岁,出版社编辑。掉墙皮的一室一厅宿舍是单位免费提供的,让她有个安身之所,笔耕不辍地在这个大都市寻梦,梦依旧遥远,现实如洪水猛兽,汹涌扑来,又像是蓝靛,染在生活这块布料上的彩色,洗都洗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