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男抚摸着已滑了许多丝絮的手机屏幕,思考良久,终于回复道:“身体好些了么?”
十几分钟之后,接到了梁绍禹的回复:“胃管已摘除,另,你所看到的短信,每一字皆出自本人之手。
胜男情不自禁地微笑,发出一条:“别累坏了,我要去律师事务所了,勿回。“
中午,梁绍禹不知是脑子坏掉了,还是真正恢复了浪子本色,竟短信道:“午后的阳光如天鹅绒般抚面,不知是否如你的丝袜。”
胜男气得回复道:“不是我的,是芙蓉姐姐的。”
晚上,梁绍禹广告人的毛病再度泛滥:“我抬眼望见法国洛兰的名画《有舞者的风景》,宝蓝色的皓空下,一男一女在舞。”
胜男心下奏起一股细细音乐,蓝色的河水如在她心中欢畅流淌,她笑着回复道:“画里还斜倚着橘色的毛毡瘫痪掉的,不能跳舞。”
十分钟后,梁绍禹回复道:“他只是暂时累了,休息一会。等他站起来时,会撑起一个家。
胜男盯着屏幕,凝望了许久。
第三天,梁绍禹早上的短信又恢复简捷:“明早我陪你上法庭。”
正在煎鸡蛋的胜男急忙回复道:“医生不是说两周内不准下床么。你明天来的话,一辈子不准见我,给我好好休息!”
梁绍禹回复道:“言下之意,你会一辈子都见我?”
胜男不知如何回复,油溅撒出平底锅,喷在她的手上。
待到中午,胜男没有收到梁绍禹的短信,晚上亦没有收到,直到睡前,才收到梁绍禹的短信:”延延是我们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可是,当胜男等到的不是区律师,却是那个年轻的律师时,胜男的脑袋嗡了一下。
开庭时,胜男看到张颖一副慈母的眼神,以及,盘起的头发,几乎不着痕迹的贤淑妆容,还有贤良的紫色开襟毛衣。
抬眼,法官五十出头,自己父亲的年纪,更同情年岁大的人的年纪。
胜男当下心凉了半截,高贵雍容,自己怎么及她;美貌,自己怎么及她;律师,自己怎么及她。
胜男的泪刷地涌下眼眶。
于此同时,梁绍禹正在阿火的带领下练习唱歌。他喜欢的爵士乐歌,阿火喜欢的少数民族歌。阿火一遍遍弹着吉他,动情歌唱,梁绍禹吃力起发着音,且心里七上八下。
法庭那边,张颖声泪俱下:“法官大人,我是女人,我不知道你理解不理解一个女人的感受:自己怀着孩子,面对种种妊娠反应:抑郁,呕吐,腿脚肿,脸上起色斑,为了孩子而变得臃肿得像面包的身体,这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在这个时候,心爱的男人却与别的女人结婚了,我是什么感受!我承认,怀上这个孩子,当时是我用了吧正当的手段,可是,我真的爱这个男人啊!我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去医院检查,他们两个人却相互扶持抱拥着看夕阳;我蹲不下身体的时候,他们恩爱着同床共枕,孕妇的神经是脆弱的,而且我孤苦伶仃,又没有充足的经济来源,所以,我当时想毁掉那个孩子,难道有错么!”
胜男吃惊地望着张颖,下面的话,她已无法入耳,她头脑一直在嗡嗡作响,直到那个声音又放高了些:“她说我这四年来没有看过孩子一起,我的宝贝给她之后,第一次住院,是xx年x月x日,第一次走路,是xx年x月x日,第一次会说话,是xx年x月x日,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他。可是,我不敢现身,直到,卓胜男身边的男人越来越多,先是陈家琪,再是那个长得很像孩子的爸的男人,卓胜男小姐年轻,她无数次留这两个男人过夜,这两个男人的车一次次停在她的门前,停在她家的车库,甚至有一天,她竟然大半夜跟着那个男人出去了,白天才回来,她的生活这样紊乱,哪有时间照顾孩子?”
胜男只觉得天崩地裂,一股股泥石流砸在她的脑袋上,砸得她终止了思想,失去了语言。
“卓胜男小姐,我的当事人说你经常留男子过夜,属实么?”胜男觉得对方律师狡黠的眼迸射着绿光,一团团绿光几乎要将她烤化掉。
“月亮悄悄悄悄地爬上了树梢,我的阿扎牛为何还不走过来”
阿火摇头晃脑地抱着吉他,闭目沉沉吟唱,梁绍禹却没有附和,盯着床头的一份早报,眉头微锁。
“喂,哑巴帅哥,我是来帮你练习发音的,不是来看你满脸心事的,怎么了?“阿火停止了吟唱,见梁绍禹望着手机,便将手机放入梁的手中:“又想给胜男发短信了?”
梁绍禹深邃着眸子像幽幽夜火,照亮着人世最难照亮的东西,异样闪烁着。
“该不会是想打电话给你家老爷子吧?”阿火放下吉他,盯着梁绍禹的眼睛,吃力猜测着。
梁绍禹也不回答,深呼吸一口,用依旧有些僵硬的手指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手机号码调出,拨通了,周老爷子迅速接起来:“喂,儿子,你好些了吗?“说完,眼角微微一笑,正站在周老爷子面前的周绍勋狠狠捏了捏拳头。
“胜男的案子,怎、么、样?“梁绍禹吃力地牵动着自己口腔里的各个器官,说完一句话时,汗水已细细密密地沁在那张英俊的脸上。
周老爷子深呼吸一口,用钢铁般强硬的手指狠戳着桌子,声音里却依旧是十二分的气愤:“绍禹你听我说,你爸爸纵横商场几十年,这次就栽在绍勋这个王八蛋身上了!封锁了多少家京城报纸的消息,依旧有不怕死的报纸和地方报纸杂志在报道,网上也传这件事传疯了,区律师必须全力支持你爸打这场仗,不然,周家这次算是完蛋了!”周老爷子一面说着,嘴唇气得发白,胡子也微微抖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