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子似乎比胜男还惊慌。
不见他昔日的风度翩翩,他来回走着,时不时拨一个电话给私人医生,时不时看一眼手表,正来回走着,却见自己的二儿子周绍勋一脸夸张的悲悯,哭丧着脸急匆匆而来。
“爸爸,爸我哥怎么样了!”周绍勋抓着周老爷子的西装衣袖,一双不大的眼睛泪汪汪的。
周老爷子微微一笑:“还在急救中,不过,不如你愿,死不了。”
周绍勋嘴角一抖,眉眼间依旧满是夸张的哀痛:“爸,瞧您说的,他是我哥啊!我们是同一父亲所生!”
周老爷子撵苍蝇般挥手,冷峻的双眼一瞪,是用手指点着二儿子的胸口小声说:“刚闹出大案子来,你还是不老实是不是?给我滚回家好好呆着!再闹出什么乱子来,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周绍勋无奈地晃晃脑袋:“知道了。我明明是来看我哥。。。。。。”
“闭嘴。”周老爷子眼睛之后的眼睛犀利着,如世间最锋利的刀刃。
正在这时候,急救室的门开了,胜男抱着延延冲上前去,周老爷子早已揪着医生的袖子不放手:“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脸的悲悯式冷静:“病人血压过高导致脑出血,抢救之后暂时脱离危险了,不过真正脱离危险,差不多还要两周之后。”
周绍勋满脸掩饰不住的惋惜。
“两周,那么久!”周老爷子整张脸绷紧着。
“最近病人会出现行动语言障碍,等他醒来之后一个月之后,可以让他进行康复练习,你们不必担心。”医生摘下口罩和白帽,宽慰着病人家属,转身时,只见他背后湿了大片。
“行动语言障碍?会好么!”周老爷子有些激动地晃着医生的身子:“能搬动病人么?我要送他去美国,我要转院!”
医生有些习惯却又无奈地望着周老爷子:“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病人暂时不宜搬动。”
周老爷子太阳穴处的青筋凸起:“什么时候可以?”
“等情况稳定下吧。”医生说。
“医生,那病人的行动障碍,是指瘫痪吧?”周绍勋努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狂喜。
医生点头:“会导致半身瘫痪,不过他还年轻,日后经过康复训练,会重新站起来的。“
“妈妈,什么是瘫痪?”延延好奇地问。
周老爷子不语,胜男一脸尴尬。
“就是......病了。”胜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是不能动弹了。”周绍勋轻描淡写地回答。
周老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暂时的。不会太久。”
“病了我们照顾他,让他好起来。叔叔会好的。”延延说。
胜男一听,虽是内心所向,却终究双颊通红。
“延延你。。。。。。你该睡觉了。“
周老爷子略一思忖,点头:“有胜男的话,我就放心了,咱们先看看绍禹,一会儿胜男你带着孩子跟我走,送你回去拿日用品,一会儿再送你回来。”
胜男便点头,抱着延延跟着周老爷子,想不到,那周老爷子居然带他们来到一架在夜灯中依然闪烁着红光的直升机面前。
“红色的飞机,妈妈。”延延盯着那架直升机,满脸的好奇。
“这个。。。。。。”胜男抱紧延延,有些结巴地道:“周先生,我们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周老爷子笑着拍拍胜男的后背:“都是一家人,你客气什么。“
胜男依旧站在那架贝尔206面前,走一步,却迈不动下一步。长这么大,除了在革命根据地见到过战斗机,这是她头一次见到直升机。
周老爷子微笑:“不用怕,上来吧,等坐四人,我们才三人。”
胜男想起梁绍禹身上五花大绑的管子,一咬牙,登机,周老爷子叼着烟斗亲自驾驶飞机升起的时候,胜男一阵头晕。
“不经常坐飞机升降时头晕是正常的,”周老爷子吐一个烟圈。
延延好奇地盯着越来越小的医院楼,越来越小的人和车,对胜男说:“妈妈,人变成蚂蚁了。“
周老爷子摸摸延延的小脑袋:“你们母子的感情真好。”
胜男不知这话是赞赏还是另有他意,只得淡淡敷衍着,回到家中,让文文哄了延延睡了,自己打车回到医院,换了消毒的衣服,带了消毒帽出现在icu室,面对满眼的监护仪、中心监护仪、多功能呼吸治疗机、麻醉机、心电图机、除颤仪、起搏器、输液泵、微量注射器、脑电图机、血尿常规分析仪、血液生化分析仪等,看得她眼珠子都被被这些机器拔得冷冰冰的。
梁绍禹双目紧闭,氧气罩下的唇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连着一堆仪器,要不是心脏仪尚且在滴滴发出声响,像是被夺走了全部生命似的,
不是不知道他身体不好,可是,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胜男伸出手,想去抓他那艺术家般的大手,他的手腕却点滴着,想摸摸那张英俊的脸,那张脸却大半掩盖在呼吸罩中,她的手停在空中,抽不回也放不下。
为了方便病人呼吸,梁绍禹的病床床头被上抬了15度,她与他的脸便没有那么远,她听得到他微弱的呼吸声,像游丝,像蛛线,胜男一阵心疼,看一下时间,刚要扶着他的肩膀翻身,手上湿漉漉的,抽手,却是满手的艳红。
“啊!消化掉出血!“
胜男惊叫着,刚将昏迷中的梁绍禹扶着躺下,却见他半张脸都是艳红的,汩汩鲜血一汪一汪的从他口中流下,消毒帽染成枣红色,雪白的枕头殷着红,迅速染成半只喜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