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子一把拦住儿子,从白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支票薄,抿唇微笑:“没关系,再多一倍的空调咱们也付得起。胜男,这是周家给你的见面礼。”
说着,老爷子大笔一挥,写了个数字,梁绍禹微笑着接过来:“给你你就拿着。“
胜男急忙摇头:“谢谢周老先生,我不要!“
周老爷子一听“老“字,本来笑得轩昂的脸猛地一僵,却又瞬间恢复笑脸:”说得我很老似的,走,我带你们去提前准备好的房间。”说完,周老爷子一挥胳膊,胜男求救似的看一眼梁绍禹,梁绍禹颔首表示同意,胜男既受宠若惊,又胆战心惊地挽着周老爷子的胳膊,不住地盯着梁绍禹。
梁绍禹勾起唇角,胜男觉得自己读得懂他的唇语:没关系,有我,他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心里依旧七上八下的。
胜男空闲着的手狠掐自己的大腿。她做梦也想不到,梁绍禹竟然是这般人家的少爷,更想不到,他的父亲竟是这般平易,平易得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似的。然而,梁绍禹的神情依然是淡静如一湖的明,静。
走了一段,胜男这才意识到,四周皆是金色,金碧辉煌,怕说的就是这种效果,怪不得总有高官下榻。
然而,胜男已经无心去打量周围黄得刺眼的一切事物了,她的心像是怀揣着一个闹钟,时不时像上了发条似的,不停地鸣叫着,诉说着自己的宝贝有机会不离开自己,同时,闹钟又像是时不时鸣叫的警钟,告诉自己,这户人家,自己惹不得。
悲喜交加之中,胜男已随老爷子和梁绍禹进入一间依旧是黄色的包间,等了大约十五分钟之后,等来了一个身穿不起眼土黄色夹克衫的,笑得一脸慈祥的四十多岁男人。此人夹克内穿不起眼的酱紫色毛衣,休闲的牛仔裤,要逛菜市场了似的,然而,周老爷子却起身,胜男急忙跟着起身,于是知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十大律师,区仲衡。
“周先生请客,小弟真是三生有幸啊!”那人嬉皮笑脸地客套着。
胜男的心却一截一截凉下去,不知为什么,她只觉得,有这人打官司,官司必败无疑,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
微笑,静静旁听着三个成功的男人互相客套吹捧,听周老爷子不断无意间炫耀并不叫他爸爸的儿子,胜男自始至终觉得自己完全像是被一个无形的隔膜隔于三人之外,她便要代替服务员填茶倒水,棋盘形黑檀木茶盘里的大大小小杯子,她却又浑身冒汗,竟将茶道忘记个一干二净,深深垂下眼睫。
梁绍禹便微笑着接过胜男手中的茶壶,仔细进行了一番茶道,区仲恒饮下一小杯之后,便听周老爷子说:“区老弟,儿子和媳妇都敬茶了,有个忙,你可一定要帮。”
胜男红着眼将事情陈述过一番。其间,周老爷子脸上忽而阴晴,忽而雨,最后,却依旧是微笑的,“男男带着那么小的孩子,真的挺不容易,全靠你了,区老弟。”
区仲衡依旧微笑着:“老实说,这个官司对我们相当不利,不过也不是百分百输就是,明天卓小姐去我的律师楼下可以吗?”
胜男急忙点头,之后,继续听着三个男人扯那些和自己丝毫不相关的话,一小时之后,乘梁绍禹的车离开,将胜男送回家之后,只觉得心下痒痒的,便又进了那个他常去的地方。
这一夜,梁绍禹玩的疯狂,疯狂过后,对方趁他熟睡时将他的药偷梁换柱,他亦没有发觉。
家琪是清晨八点整时从胜男家出发的。
没有车可开,意味着出小区的时候,便要跟随着别人的脚步亦步亦趋地出门,可是,这个小区大都是驱车出入者,家琪只得厚着脸皮招呼下门卫:“哥们儿,嘿!昨个喝酒了,忘开车了!”
嘟一声,门开了,家琪搓搓手,呵一口热气,向公交站点走过去。
一辆,再一辆,又一辆,连续等到10辆公交,都不是他要乘的车次。入冬的凉风嗖嗖地灌入他的脖颈,钻入他的手心,他跺着脚,等着等着,便大骂起来:“,再不来剁了你丫的!”
——不是我的吉普卖了,丫的我早就到公司了!家琪骂完之后,急躁地在心里继续怨念。
可是,公交依旧等不到,他开习惯了汽车,知这是在哪儿堵上了。
家琪的身后已排满了等车人,有一边喝豆浆的,一边啃煎饼果子的,咬麻团的,还有啃面包吃蛋黄派的,还有像他一样跺着脚的,沉着的,手里拿着《新京报》之类的报纸,看几眼,伸出脖子瞅几眼公交的方向,等不到车,继续看报纸,年轻人还有用p4看电影的和用手机听歌的,家琪打量着身后人的这些各式各样的举动,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明天该带着自己的p4才是。”家琪暗暗地盘算着。
等了三十分钟之后,才看到那两公交远远而来的。
公交越来越近,车上黑压压的一片就越让他着急,他跺着脚冲上前去,公交车却停在一个清纯的白衣女孩子面前,待他往车门前走的时候,前面早已挤上去一大票的人。
他仗着自己个子高,把住公交铁栏杆,以为大冬天的会拔凉的,摸在手里,却是热的。公交忽然一刹车,他新擦的皮鞋狠狠被踩了一脚,刚一抬脚,另一只脚又被结结实实踩下去,家琪想后退一步,退到了别人身上。
这一站并不远,汽车停下来,一帮人像脱缰似的冲出去,他还不到站,硬是被挤下了公交车,再爬上来的时候,前面后面又上来一大批人,他只得贴了公交车站着,好不容易到站,被推着搡着下了公交,再换地铁,地铁上总算有美女可看,却是一个个挤得像是盖房子用的砖头,衣服就像是砌砖用的水泥,将所有人生生堆雅在一起,下车的时候,家琪满头大汗。他的心却是踏实的,他知道,这是对他任性的惩罚之一。从美国读书归来之后,便合伙开公司,除了提供创意,他大事小事一律做甩手掌柜,剩下的时间不是逛酒吧便是睡懒觉,要么就是去缠着胜男,他知道,自己活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