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馨,什么事?”
“沈铭哥,小景喜欢吃猪肉还是牛肉多一点?岛上的肉脯很有名,我想给他带一些。”
“不用破费了。”
“要的……”
“当——啪——轰——”
忽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类的撞击声。
“沈铭哥?”
“没事,不小心撞到壶了而已。”沈铭说。
“沈铭哥,用假腿是不是很不方便?”阮馨话音刚落,已有大滴的泪滑落在酸奶杯中,酸奶被稀释开,芒果从杯中崭露头角。
“还好啦,只是半条腿而已。不跟你说了,咖喱快熟了,谢谢你给小景带吃的。”沈铭说。
“嗯。”
阮馨回到上海的时候,暮色早已降临,到他家的时候,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拐杖的底布,是有橡皮胶的,散发着柔和光线的台灯,银色的散发着柔光的笔记本,以及桌上的一本半开着的《罗素道德哲学》,一切的一切,温柔至极。
“嘘,小景睡着了。”
沈铭接过阮馨手中的牛肉脯、猪肉脯,馅饼儿礼盒,跨在手上,另一只手灵活驾驭着一只木杖,细微笃笃声,似乎也是温暖旋律中的一部分。
“在踏雪岛玩的还好吗?”
已是初夏,沈铭为她准备的柠檬薰衣草花茶将柔光绵绵的客厅笼罩着,一切都让人心安。
“很好,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阮馨说。
厨房里似乎依旧有嘟嘟的声响,原来,是虹吸壶内的水开始嘟嘟冒泡。
沈铭问:“要不要来杯蓝山?”
阮馨摇头,“大半夜喝咖啡,会睡不着。”忽然就想起袁瀚家中的那只o咖啡机,拥有娃娃脸和耳朵的意式虹吸壶,早已尘灰满面。
沈铭磨咖啡粉的磨豆机古香古色,像一只留声机,摇啊摇,将棕色的豆子一一碾碎,零落成泥碾作粉时,苦香飘飘。
沈铭一手握住手杖,一手握着一只磨成粉状的咖啡的骨瓷小碟,一高一低地走几步,忽然手上一滑,小碟滑落,阮馨飞似的冲上去接住了。
沈铭脚下却被阮馨的腿绊倒,咖啡撒出几米外,扬了一地,阮馨扶住那高大的身躯,一时没站稳,跌倒在他身上,就这样坐在他的大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七章
此时,阮馨小脸涨成胭脂色,大脑里嗡嗡的。
搂住沈铭颀长的脖颈,吻住他因吃惊而微张的薄唇。
微带着幽香咖啡气的舌,没有苦涩的药香,亦没有那种炽烈滚烫的绝望回应。
这是她从十五岁开始萌芽的梦想,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如春之樱花般盛开如荼,这是她从二十五岁瞬间泯灭的梦想,刹那间的谢败,只因那个离开她的人。
也许,这一刻在她十八岁那年,就该到来。或者,在她二十二岁时,应该不期而至,这是她多年的美好愿望呵。如今,却只剩下内疚与逝去的梦想,一切太迟了。
阮馨得到了回应,一切自然而然的回应,咖啡气息的舌的温度渐渐升高,与她的舌交织的瞬间,她感觉到了强大的冲击力。
屁股上忽地一凉,她被推倒在地上。
沈铭拄着拐杖,缓缓站起,一双凄楚的眸子在微笑:“馨馨,你是想报恩吗?这大可不必,失去那一条腿,是我罪有应得。”
阮馨坐在地上,仰头问:“沈铭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懂,其实,你遇到袁瀚之前,我一直在亵渎你的爱。”
沈铭深呼吸一口,笑道:“你小的时候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但是嫌你太小,我从来都没带你玩过,却对追求你的小男孩说,你是我的小女朋友。你读大学之后,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我曾经想和你开始,却又觉得你适合更好的生活而放弃你,我承认,那时候我认为,因为放弃你,所以我是高尚而无私的,哪怕心中的自卑占了主导。你大学毕业之后,已婚的我以呵护你为名,高高在上地把你留在身边,帮助你,施舍你,难道你不觉得,这大部分只是兄妹感情吗?”
“沈铭哥……”阮馨只觉得心咚咚狂跳,要从胸腔蹦出来一般,一种强烈得麻痹感,从头顶,一直麻到脚底。
“我的腿不会对生活有太多影响,所以不会拖累你,只是,我真的把你当妹妹。”
沈铭的声音温厚依旧,像是一把沾满了棉花的小刀,穿过她的胸腔,一直插到她内心最柔软处,又像是温柔的海浪,优雅地拍打着她的肌肤,却有骇浪的疼痛。
“而且,你也只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和报恩,你早已不爱我,不是吗?你敢说,你刚才闭上眼睛,想的只有我吗?大部分,怕还是袁瀚吧。”沈铭拍拍阮馨的头发,失声笑道:“报恩真的不必。”
“我不是报恩。“阮馨夺过沈铭手中的扫帚——显然,他扫地时候真的不太方便,不能用拐杖,每走一步,一高一低的姿势看得她眼圈滚烫。
“那是什么,我亲爱的小妹妹?”沈铭拍拍她的手,示意她还给自己:“你等了他三年,满世界地找他,找他的时候,你可有想起过我?你一直没出版的画册我看过,灵感多过任何时候,你已经不再喜欢我了。”
阮馨望着沈铭沉静祥和的五官,泪流满面。
正在这时候,阮馨看到客厅靠近卧室处,蜷缩着一个小小的影。
“小景?”
沈铭的目光刚触及,就见那小小的影就躲回自己的房间,两人追上去,却见他躲回自己的房间,一头扎进自己的被窝。
沈铭温润的眸中霎时黯然下来,手中的手杖一声当啷落地,连从来都波澜不惊的长眉亦拧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