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游却固执地用另一只胳膊紧紧把住墙壁,墙皮在他汗涔涔的手中开始脱落,他自身的重量也因此减轻了近半,这次,1米7的丫头片子不是背他,而是搀着了。
丫头望一眼他微抖的唇,没有出声。
两个人挪到电梯口的时候,他火红的t恤背后已湿透,染成大片暗红。
“怎么不亮了!”
丫头一面不停地按着电梯的按钮,一面大骂起来:“大爷的!没看这里有病人吗!”
梁少游看一眼丝毫没有反映的电梯,强忍着痛一咬牙说:“没事,胜男,咱们……走下去。”
——丫头名叫胜男,卓胜男。
“你行么!”胜男有些惊惶了。
“noproble。不行这词可不能问男人。”
梁少游哆嗦着唇虚弱地轻笑,一面用一只手臂吃力地把住墙,两人便一步步踉跄下楼,一步一步地挪下去,梁少游口腔里的热息一次次呵在她的脖子上,她胳膊上的汗水和他的汗水热乎乎地交融在一起,梁少游闻得到那种咸涩和她衣服上淡淡的洗衣粉清香。。。。。。
半小时后。
胜男在手术室的门口,忽而插蜡烛一样直挺挺地站着,望着手术室的门发呆,忽而来回徘徊,她手里攥着梁少游的手机,一遍又一遍翻着姐夫的联系人目录。
她不想联系梁少游外地的父母,毕竟阑尾炎不是大病;她不想联系梁少游的姐姐,她依稀记得,当年她的姐姐和姐夫结婚时,姐夫的姐姐是从南方赶来的,更何况,她并不知道他姐姐的名字。。。。。。
姐夫有女朋友么?
胜男回想起两个月前,自己刚到北京时这位大自己十四岁的姐夫请自己吃羊蝎子时候的场景。
“姐夫,你有女朋友了吗?“胜男一边用油乎乎的透明薄手套捧着一块羊骨头,含糊不清地问。
梁少游淡淡一笑,眼神悠远,飘渺,几秒种之后,他点起一支芙蓉王,长吐一口烟雾,侧脸望一眼窗外来往熙熙攘攘的车流,轻轻答望着胜男说:“有啊,我的女性朋友很多呢。”
坐在梁少游对面的胜男嗖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扔下羊骨头,一把从梁少游的口中抽出香烟:“芙蓉姐夫,我说真的呢!“
梁少游有些不解地摊摊手:“芙蓉姐夫?实在不敢当啊。“
胜男将正在燃烧着的整只烟往茶几里一扔:“吸芙蓉香烟的姐夫——芙蓉姐夫!“
“哈哈哈!”
梁少游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神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却又马上恢复:“照你的逻辑,吸泰山烟的就是猩猩姐夫了?”
。。。。。。
照这样看来,姐夫大约是没有女朋友的。
胜男一边回忆着,不易察觉地启齿微笑,却又瞬间皱眉。
第一次见到姐夫的时候,他不过二十出头,白t恤,牛仔裤,一头中分的黑发,挽着姐姐美琳的胳膊,在午后的骄阳下笑得意气风发,胜男模模糊糊地记得,姐夫年轻的时候,正是四大天王的时代。那时候的美琳,一头黑发,走路时,像黒缎轻摆。。。。。
“吱呀——”
一面回忆着,手术室的门开了,胜男快速奔上前去。
胜男用润湿的棉棒在姐夫的唇上轻轻点染。
一次,两次,待这人的唇丰泽红润了,她便开始仔细端详这人的睡容:修长的浓眉平齐,高鼻梁,唇角的弧度微翘,脸苍白,呼吸尚且有些弱,眼角的鱼尾纹勾勒出沧桑的儒雅气,整体看上去,像个沉睡的天使。
胜男头一次如此安静地端详这个男人的睡容。
从胜男十一岁时起,每年的大年初三,这个男人都会拎着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着姐姐美
琳回娘家。午睡的时候,胜男的主要任务则是往往这个男人的鼻孔里塞各种各样的东西:花生皮、虾条、喔喔奶糖、果冻、巧克力棒。。。。。。这些东西大都是姐夫带回来给她吃的。美琳非常奇怪地摸摸胜男的小脸蛋:“男男为什么和姐夫的鼻子过不去啊?”
“因为姐夫的鼻子长得好玩啊!”
十一岁的胜男望着刚刚被弄醒的那个男人,那个人一脸朦胧倦意,却又笑得满是包容。
后来,美琳去世后,这个男人每年的正月初三依旧不缺席,一个人嘴叼香烟而来,从依旧是大包小包,每每下车的时候,转身的背影伴着袅袅烟雾,每每看得二老叹息、胜男眼圈发红。
成年之后,胜男再也没见过比更挺翘而俊秀的中国人的鼻梁,她才清晰意识到,为什么当初对他的鼻子兴趣那么浓。
“呃。“
一声呻吟,梁少游嘴唇微张。
“姐夫,你醒了!”
梁少游双眼微睁,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能出院么?我睡了多久?”
“姐夫要出院做什么,你刚做完手术呢!”胜男急嗖地站起身阻止,却见他努力起身,却只见挣扎,半点力都用不上。
“不行,我有重要的事。。。。。。。”梁少游虚弱地道,眼皮越来越沉,却皱着眉头,努力扬眉,不让自己睡着:“丫头,帮我打个电话,给沈清斌。”
沈清斌!怎么那么耳熟?
胜男没时间去想,急忙从自己的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搜到沈清斌的时候,刚拨过去,却发现梁少游已呼吸均匀,昏睡过去。
“喂——谁找我?”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四十多岁中年男子的声音。
“喂,您好!”胜男只得回答。
“有事么?没事挂了。”电话那头一派不耐烦。
“沈老师,我是——我是梁少游的。。。。。。妹妹,梁少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