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巧克力热饮的可可味道,同蛋挞的黄油味道糅合在一起,暖融融地融成夜宵的午夜味道。
黑暗中,急促的呼吸声,咚咚的心跳声似乎和着墙上的名画一起浮动起来。《格尔尼卡》画上,手握鲜花与断剑张臂倒地的士兵在□□,从楼上跳下来的人高举双手仰天嚎叫,他身后是熊熊的火焰……
那天,葛薇穿了一件薄的长身黄t恤,外罩一件纯白的花边小西装,胸与胸的绵软接触,腰以下的相抵让葛薇在一瞬间脸烧得像被火热的碳炙烤过一般,通身津津冒着汗。落地时,葛薇本能地后退三步,迅速与钟少航保持了一米开外的距离。
钟少航的呼吸沉重起来。
一秒,二秒,三秒。
“对不起,不得已冒犯,你没事吧。”钟少航迅速调整好状态,一派泰然地微笑。
葛薇懊恼地整一下发辫,抬头道:“没事,谢谢你。”
钟少航下意识地仰头,迎上三楼的幽幽的双瞳,那眸子并不大,像神怪画中墙角凿开的光,下一刻不知会从那幽光中冒出什么。
钟少航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那眼神似的,冲葛薇淡淡一笑,继续下楼:“走吧,愣在这做什么。”
葛薇也仰头,撞上三楼那猜不透的目光,心下一慌。一时间,她竟不知是走是留,ada适时转身,葛薇心里七上八下着跟钟少航下楼,来到公司的第二天,葛薇第二次坐上了高层的凯迪拉克。
车子发动起来之后,钟少航淡淡地说:“继续刚才的话题,cici,你是头一次自己找工作么?”
经凌欢指导,葛薇在简历上写了三个月的广告工作经验,显而易见,她没有工作经验的事实已被钟少航看穿。
葛薇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抬头端详着钟少航。橘色的路灯下,钟少航的五官分明如雕像。
钟少航轻笑道:“小妹妹,你知道你刚才在公司犯了多少错误么?”
葛薇一愣,咬唇,心道有那么多错么。
途经一个红灯,钟少航缓缓刹车,侧过脸来,款款道:
“第一,你应该出去接自己的私人电话,将公事私事分明;第二,你需要韬光养晦。当ada问你‘只有那两种形式吗’的时候,你可以告诉她文案的形式还有投票,但是不要告诉她马上就可以做出来;第三,虚心求教总是好的,她既然问你会不会ps,可以知道她要么这方面很好,要么这方面完全不会,你应该先请教她,给她一个表现机会,或者说‘我不太会,不过可以碰碰运气’这样才显得比较尊重她;第四——”
钟少航顿了顿,平静地望着前方:“在我诚邀送你们一程的时候,ada拒绝被载并让你走,她不是体恤你,而是在表达对你的不满,那时候,你应该和她一起,继续加班。”说完,钟少航微笑着补充,“当然,能载你,我非常荣幸。”
绿灯一闪,车行往前方。
葛薇听毕,开始闷声啃手指头。整个人坐在副驾驶座上,屁股下仿佛针扎一般,要下车也不是,继续坐在钟少航的车上,亦是觉得通体难安。
“我看过你的面试题,你资质很好,千万不要因为美貌和太过单纯的性格伤害到自己。”钟少航一面继续开车,一面谆谆教诲着。
葛薇啃着手指头,轻轻嘟哝:“都二十七岁了,哪里还漂亮。”
钟少航扭头端详了葛薇一眼,缓缓道:“漂亮,像只有二十四五岁。”
淮海路的太平洋百货处依旧灯火绚烂,花里胡哨地照在钟少航英俊的脸上,葛薇受宠若惊,心下一震。
正在这时候,葛薇的电话应景地响起。
“到家了吗?”对方冷冷地问。
葛薇误以为那座冰山是来催任务了,没好气道:“已经帮你们写好了博客文章、bbs帖和投票帖,照片的logo都ps上了……”
“我问你到没到家。”凌欢打断道。
“我可是做完工作才走的。”葛薇不服气道。
“我说第三遍,到没到家,回答我。”凌欢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
葛薇想破脑袋也料不到这座冰山已将自己作为目标,被质问一番,抵御不住这强大的冰压,败下阵来:“没有……”回答完毕,却怒火中烧,提高一度嗓门道,“可是,你干吗这样说话?甲方了不起么?”
“笨蛋。”
电话那头开始轻骂。
骂过后,电话那头的冰山男刀子眼轻轻一亮:“告诉钟少航,我谢谢他送你回家。”
葛薇狠狠地握住手机,手机屏幕上迅速被她的手捂出一层汗。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葛薇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一口道。
“你说呢?”凌欢显然高估了葛薇的情商。
“你……”葛薇此刻的理智已化作负数,“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惹不起你躲得起,大不了我不干了!拜拜。”
钟少航的车子驶入金光外滩,深夜十一点多,外滩对岸林立的大厦闪着各色的光,花旗银行的动画广告变幻着。黄浦江上,游轮却早已沉睡,江边稀稀拉拉几个照相的游客,连那座铜牛亦寂寞了。
“别生气。”钟少航轻笑,递上一片口香糖。
葛薇接过来,道一声谢,送入口中的时候,只听钟少航沉吟道:“二十七岁的女孩子还那么单纯,难怪长得那么年轻。”
当时,葛薇并未听出其深意。
另一边,被挂掉电话的凌欢一阵迷茫。
长那么大,还没有人挂过他的电话,包括自己的母亲。自己唯一爱过的女人,像是一只活泼的小白兔一样顺从而小巧,而这个女人,怎么就像是鸵鸟一样。